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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宅邸阔大的落地窗外,潮湿空气里浮动着山茶花的甜腻与海港的咸腥。维多利亚港刚亮起的灯火如同熔化的黄金,在缓缓降临的夜幕上肆意流淌、蜿蜒。
室内的水晶吊灯洒下暖黄的光晕,落在雷耀扬摊开的掌心。
一个暗金色丝绒首饰盒,静静躺在他手中。
盒盖掀开,内里衬着墨黑的缎子,托着一只冰种翡翠玉镯。镯身剔透如凝固的寒潭春水,几缕阳绿飘花如同游弋的水草,莹润的光华在灯下流转。
这光华,此刻正映着齐诗允含笑的眼眸。
“方女士最喜欢这种老坑种的水头……”
两人坐在沙发里,她依偎在他身侧,指尖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珍重,轻轻点在那冰凉的翠色上,声音温软:
“很像爸爸从前送给她的那一支,不过后来…摔碎了。”
雷耀扬并没有追问为何碎了,但他目光温和,低下头,用下颌轻轻抵在她散发着晚香玉味道的发顶,像是弥补那遗憾的安慰。
同时,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属于她的气息,与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皮革与劳丹脂的独特味道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短暂而虚幻的屏障。
男人开口,带着一种刻意放松的磁性,试图将承诺烙印得更深:
“今晚我订了富临最大的包厢。杨生焗鲍鱼的手艺比阿妈好,但是蒸鱼,就没有阿妈做得滑嫩企理。”
他语气里,是近期难得的轻松,在试图驱散空气中那无形的沉重。齐诗允窝在他怀里轻笑,逐渐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逐在这难得的温馨氛围里。要看好书请到:hunzirj.
“你想吃阿妈做的菜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叮铃铃铃——!!!”
但话音未落,尖锐、急促、毫无预兆的电话铃声,如最锋利的玻璃碎片狠刮过生锈的铁皮,骤然撕裂了室内营造的温情。
那声音,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
雷耀扬的身体绷紧了一瞬。他侧过头,目光投向沙发旁矮桌上那台黑色的座机。屏幕幽幽亮起,没有姓名,只有四个冰冷的字:
【未知号码】
一股无形的寒流,瞬间自尾椎骨炸开,沿着脊椎疯狂上窜,滚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他猛地扣紧手中的丝绒首饰盒。坚硬的盒盖边缘硌在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冷。
电话接起来,雷耀扬没有多说什么,只有紧皱的眉宇,还有对那头“邀约”利落的应承。
整个过程快到,齐诗允悬着的心都还陷在紧张里。而当雷耀扬再抬眼看向身边人时,脸上的柔和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强行压制的、磐石般的沉冷。
“允。”
少顷,他的声音响起,紧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琴弦,虽是最亲昵的称呼,却骤然失去了刚才的温度:
“我让司机先送你过去。”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齐诗允脸上的笑意,如同被瞬间投入液氮的花朵,在顷刻冻结、凝固、碎裂…那温软如水的眼眸里,暖意也跟着迅速褪去。
她静静地望着对方,没有质问,没有吵闹,只是轻轻地、几乎是用气息问出两个字:
“…上面?”
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了沉睡在黑暗中的猛兽,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凉。
雷耀扬的喉结颤了一下,仿佛要咽下某种滚烫而苦涩的东西。
他嘴唇微张,却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
所有的解释、安慰、承诺,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危险。他只是沉默着,如同矗立在暴风雪中的黑色礁石。
而此刻,男人脑海里想起汇丰银行保险柜,中那迭硬物的轮廓———
冰冷的牛皮纸文件袋,边缘锋利,里面装着染着台湾三联帮的血腥秘密,也装着他此刻无法言说的恐惧与挣扎。
沉默,是此刻唯一的回答。
于是他站起来转身,动作快得没有一丝留恋。
锃亮的手工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玄关的门被拉开,又轻轻合拢。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命运的齿轮死死嵌合。
齐诗允愣在原地,玄关顶灯的光线被高大的门框切割,投下深深的阴影,将她大半个身子笼罩其中。
她低头,目光落在他交给自己手中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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