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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拜月宴（四）（第1页）

各位中秋快乐！

这章就不等明天发啦，中秋节当然要写楚沅吃瘪以娱书友。

失血过多、踉跄晕眩在梧桐暗巷那一刻，楚沅脑中闪过的，并非今日所遇的重重杀招，反是他的小同乡被推下水前那双极亮、极亮的眼睛。

那些楚沅熟识的坏与更坏的情绪藉由眼泪倾泻而出，最终悉数消失在水池里。

他敲碎了小同乡对他没来由的幻想，告诉她人类就是这样不能付诸以信任与感情的东西。

楚湘……会来么？

自幼时握起凶器的那天起，他便做好了会被谁杀掉的觉悟。

小同乡来了。

清秋里，月色下，仰望那道渐近的暧昧轮廓，奄奄一息的楚沅露出了笑容。

在生与死的角斗场上，她还是个新手。

“我……见到了……咳咳，明月…”他断断续续地喘息着，血从失色的嘴唇中咳出来，“……你…你要听吗？”

暖黄的灯辉下，他没有焦距的双眸里好像流涌着漩涡。

“你今天当然会见到他。”

寒光在手，叁步之遥，楚湘停步，垂眸漠然地扫视他身上的道道伤口：“这和我没什么关系，更和现在的事没任何关系。”

“他拒绝皇……皇帝将…他脱籍抬为……太女侍君的…垂恩，声称自咳咳咳……自己，同太女素丝…无染……这，也和你…无关吗……”

「君母慈恩，卑奴感激涕零——然而，奴绝不敢以浊身损毁殿下清名，更不敢生欺天之心谋求私利。太女殿下冰清玉润，只因喜爱曲戏，才赐奴姓名，并以知交之礼垂爱，卑奴亦以一片知交之心、以出出登台之戏报答。过去如此，今后依然。伏请……伏请圣上鉴察，仍许卑奴以梨园技艺，回报……东岭殿下知遇恩情之万一。」

深深拜伏在地，明月用月一样清寒的嗓音娓娓而言，诚惶诚恐、悲戚切切。

一个戏子，不为自己沉沦乐籍着想，反倒说出这样大义凛然、全意礼敬太女的肺腑之言。彼时，耳听着被勾起一线慈母心肠的皇帝对此的连连赞声，楚沅从那戏子潋滟垂落的眼波中，窥见几缕无法掩饰的脉脉情思。

为谁呢？

他望着自己面前的小“同乡”。

“所以？”俯下身，将冰凉的刀尖抵在楚沅颈上，楚湘抬腕，用刀锋描摹他下颌的走向，正如许久之前，楚沅以簪尖划过她的脸颊。血液自刀尖一路溢出肌表，连成一条颜色晦暗的血线。近乎轻佻地以短刃抬起他的下巴，楚湘直视他覆着血污的、汗涔涔的眼眉。

“我说了，他如何是他的事。你认为我能左右半点？楚沅，不要提别人如何，我跟你之间从来没有第叁个人。现在，此时此刻，我只问：你怎样想？”

刀尖刺入颌下皮肉，体内不多的血又向外流，温顺地抬起下颌，楚沅仍是那幅恹恹欲昏的将死模样，缓慢眨动的睫羽下，是一双不曾波动的眼瞳。

楚湘知道，书里的那只凤凰无论面对怎样的绝境，都不曾后悔认错过。

真可笑啊，她还是问出了这种问题。

“…我在想……”努力抬起眼睫，楚沅凝视着她，“影视…文……学，戏剧……”

“你……在哪…里知……知道……”他又咳嗽起来，血顺着刀刃蜿蜒，染红了楚湘持刀的手指。“我……的…事……”楚湘如此精准地找到了他。

“网文……”回忆两人相认那日楚湘惧怯却暗含亲近的字字句句，他重复她当时的解释：“…网……络文学……”

“嗯。”楚湘没去否认。

事到如今，这种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楚沅——”仲秋团圆的时节里，她唇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很快消融进沉沉夜色里的笑容，“那天你问了我很多事，我没敢对你说，其实，你是里面一个我很喜欢、很喜欢的角色……我是说，曾经。”

夜风吹拂灯芯，晃动她眼底映出的火光，那样明亮，一如落水前楚湘直直望向他那既笑且哭的眸光。

“这样啊……”

气若悬丝地喃喃，耷拉了眼皮不再去看她，双目半阖着，精力不济的楚沅垂下了头，下颌贴在刀背上将昏未昏。

对他坦白的楚湘、落入水池的楚湘、救下明月的楚湘、竹峙每日禀报中的楚湘、郑重和他谈起过去的楚湘……他将关于小“同乡”的种种都记在心中，楚湘了解他的故事，楚沅又何尝不了解她的性格？

她既然自己动手，就不会在这里杀了他。

楚湘收回抵在他喉上的短刀。

两人那些的恩怨纠葛，没说的，她今夜都说了出来，不说的，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这就够了。

从楚沅倚靠的杂物堆里随意掂起一个重物，也不挑是板是棍，楚湘冲着他的脑袋砸下去。

碎裂的木板掉在地面，无声昏垂了头颅，楚沅额前多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