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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当街挑战,万众瞩目,最是光明正大也最是直截了当,当事人是基本不可能避而不战的。谁要是这种情况下避战,以后真的不要在江湖上混了,被人唠一辈子比薛教主还惨。
虽然这是最合武道热血的方式,每个武者都非常欣赏,当初崔元雍赴北邙挑战岳红翎就是这样的方式,岳红翎一直都夸赞有加。
但江湖毕竟人情世故,一般来说只要双方相熟,都不会选择这样没有退路的方式,想比武大可私下邀约,胜负都不伤面子。
万东流和赵长河明明还算挺熟的,请过客,起过哄,共同面对过胡人的挑衅。赵长河住的潇湘馆还是漕帮开的,现在一文铜板都没收他的,上好的草料替他喂马,头牌随便白嫖。
别说长街路人了,这会儿玄冲和唐不器都挠着脑袋,很不可理解。
众目睽睽之下,万东流委实无法推拒,也很是爽快地从楼上跃下,抱拳道:“想不到赵兄如此看得起小弟,那就却之不恭了,与赵兄这样的豪杰一战也是小弟所愿。”
赵长河也拱手示意,笑道:“可别,万兄二十三,可比我大的,自称小弟我可要折寿的。”
你喊岳红翎姐姐也没见你折寿……万东流心中嘀咕,感觉赵长河的态度也不算太差,这到底是在干嘛呢?
便问:“赵兄想与在下比武试刀,大可私下邀约,又何必如此?”
赵长河笑道:“自赴扬州,总在戏中,别人的、自己的,反反复复,颇为无味。何不爽快点?”
万东流皱眉:“赵兄此言,在下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弥勒教蛊惑苦哈哈的民众颇有一手的,漕帮多为卖力气的,难以抗拒,被渗透了个乱七八糟。万兄想必很难受?”
万东流淡淡道:“不错。”
“于是虚与委蛇,好像自己也信了那套似的,实则一直在寻求良机……譬如谋刺知府,栽给弥勒教,于是朝廷雷霆之击,弥勒教一溃千里,万兄挟此大势清洗帮会,重整漕帮之风,此后扬州再无抗手,漕帮一家独大,偏偏却还让朝廷觉得可以倚重……将来扬州谁属,还真不好说。”
围观的路人相隔颇远,倒是听不见这边的交谈,楼上玄冲和唐不器神色都变了。
这番推断确实合乎情理,真凶所为必有自己的目的,而不是纯粹来给镇魔司送礼的。此番受益最大的似乎真的是漕帮,万东流有足够的动机。
甚至于,知府的作息行止,万东流也比别人熟悉——漕帮一直都是和官府交往紧密,没看他的宴会知府都参与么……
但不能没有证据仅凭推断吧,漕帮可不是那些可以随意泼污水的。
万东流神色不变,摇头失笑:“赵兄还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我也挺想听听外人的看法。”
赵长河道:“胡人没有道理莫名其妙跑来踩脸。赤离问岳姑娘姓名,可知他根本不知道岳姑娘会在场,也就是说原本他这潜龙第一居然是特意跑来挑战我们这些几十名的,意义何在?打赢了显得出他赤离多能耐?何况赤离一路杀了不少人,本应是潜伏行事才对,潜龙第一又不是天榜第一,这么高调作死么?所以只可能是被人引来的。”
万东流点点头,笑道:“有道理。”
“他们知道场中有玄冲有唐不器有我赵长河,却不知道有岳红翎,说明宾客名单有人提前泄露给了胡人,有极大的可能在泄露名单的同时做出了挑衅,比如说中原潜龙认为赤离浪得虚名不堪一击。赤离有他的骄傲,自然前来回击,所以他开口骂的也是浪得虚名,否则一群排在他屁股后面的虚名关他鸟事,人家看你一眼么?”
万东流神色有些惊叹:“有点意思了,赵兄继续?”
“知府不会吃饱了撑的那么无聊,专门为了替胡人扫中原潜龙的脸,就巴巴地不请自来,坐在那干熬……他只可能是应邀而来,适逢其会。”
“哦?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万兄整了这出好活,只不过是为了让大家、尤其是唐家人,看见知府和胡人的勾结而已。尤其是如果岳姑娘不在,我们全部被踩了脸,心中只会极度憎恨,唐大侄子回头泼起污水来简直不要太高兴。我之前觉得这种聚会不请岳姑娘简直毫无道理,如今想想,那可不理所当然么……”
唐不器:“……”
远处屋顶,岳红翎坐在檐边,仰首喝了口酒,美目远眺过来,都是趣意。
赵长河做了结语:“虽然因为岳姑娘敌住了赤离,这个对立憎恨情绪没达到预期,但也差不多了,要刺杀知府就是这个时候,再过得几天,他死就死了,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了。当晚之事便顺理成章,最终万兄之谋还是实现得很顺利。”
万东流抚掌笑道:“很有意思的想法。其实就算是按赵兄所猜,似乎对赵兄也没什么影响,有些事赵兄自己岂不也想做?又何必气势汹汹。”
“确实影响不大,赵某只是不愿意被人当颗棋子,玩完了还不知道自己在替谁数钱。”赵长河顿了顿,又道:“再说也不是完全与我无关,赵某赴宴途中遭遇弓箭刺杀——和杀知府的应该是同一个人,打算坐实胡人嫌疑。赵某前来赴宴,能有几个人知道?能预先在路径上埋伏我的,随便筛筛也没几个了。”
万东流笑道:“这就冤枉了,万某那时候在待客呢,如何分身?”
“某个憨批告诉我,伱们都曾离场小解,一盏茶嘛,以万兄的轻功,其实差不多了。”
唐不器:“……”
“对方是个惯用弓矢之辈,似乎很容易导向是草原胡人。很少有人想过,漕帮惯行水上,水战之时,什么用得多些?”赵长河笑笑:“赵某也打过水战,最好用的东西当然是弓。”
万东流神色终于开始严肃,却还是摆手笑道:“臆测过多了。”
赵长河忽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相隔十万八千里的问题:“万兄,你我初见之时,那个小偷季成空还在么?”
万东流道:“依然关押在我私牢……赵兄对这人感兴趣两次了,如果真的想要为他说情,那在下放人便是,多大事?”
“恐怕万兄未必肯放的,这人窥见万兄的隐私,可能有点严重。”赵长河笑笑:“那天季成空身上别无包裹,他偷的东西想必是个小巧物件吧,可以随意塞在怀里的那种?”
万东流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道:“不错。”
赵长河压低了声音,连楼上玄冲唐不器都听不见了:“比如……一个含义有点特殊的面具?”
声音虽低,听在万东流耳内却如巨钟敲响,心中狂跳了一下,神色终于大变。
“万兄栽赃胡人却选择我来杀的理由倒是有了,虽然可能有点乌龙……但赵某也受不得这气。”赵长河说着一声长笑,龙雀出鞘,一刀狂斩:“来而不往非礼也,吃我一刀!”
“呛!”万东流早有准备地拔刀一架。
两刀交击,周遭砂石狂卷,酒旗飞扬,气劲爆发冲得周边房门的吱呀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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