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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桉子,我哪里好去烦扰相熟的老爷帮我查,单靠看不得坑蒙拐骗的船家大哥给通消息,我们商社就不会叫人占了便宜去。所以往后,还是得靠水上的各位大哥帮衬,这是我们唐掌柜,他与我侄儿,有事与大哥详谈。”
郑海珠笑眯眯地撂完话,留下唐掌柜和守宽知会船老大帮着推销航运险的分成,便去办更重要的事。
她要与吴邦德一起北上。
就在这几日,毛承北派人押的杭州锦缎等货品,走水路到了镇江,由郑海珠接到。
押货的是毛文龙给儿子跑商路用的一个亲随,叫许三。
当初毛文龙为了讨好颜思齐、劫走郑海珠往岛上去时,许三也在,晓得这位郑姑娘与颜思齐和毛家都交情过硬。
许三此前已经跟随毛文龙押过一次货,在登州贿赂了水师,就顺利出海。
然而这一回,可就没那么舒坦了。
“郑姑娘,从杭州上了运河的船后,杭州、苏州两大钞关,还有什么犄角旮旯也会冒出来的税卡,总共收去我们快二百两银子。娘来,现在许三我见到那些皂袍税吏就觉得汗毛倒竖,跟着毛守备打建奴鞑子时,都没那么怂过。”
镇江码头边,许三拿出税契,对着郑海珠诉苦。
郑海珠见怪不怪地笑笑,安慰他:“经商有时候是比打仗还遭罪,你得习惯。此前毛守备手里有兵部的勘合,那一趟你们就没被怎么盘剥吧?”
许三点头:“是,那一趟姑娘借给守备的五百金,折成四五千两的货,咱们就是在登州贿赂水师放行,花了一百两银子。此番不但有杭锦杭罗茶叶,承北公子还收了许多大米,我们雇的船也更大了些。这钞关的税吏,都是看着船舱大小估价,没有官家的勘合求放行,咱们忒吃亏了。”
郑海珠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身走了几步,招呼吴邦德过来。
“许三,这是吴公子,身有功名的人。我们一道去辽东。”
许三眼睛一亮,“哈”了一声,喜道:“那可太好了,有功名的老爷,朝廷好像不收税。”
……
船自镇江起航,没多久就到了扬州钞关。
吴邦德头上那块国子监头巾,果然有用,税吏一眼瞄到,又见吴邦德虽只二十来岁,却衣着华贵、风仪不俗,想来是官宦人家的子弟,遂没作刁难,示意放行。
出关后,行驶到开阔的河面上,郑海珠掰了一块在扬州码头小贩处买的桂花糕,递给吴邦德,笑道:“前头还有淮安、许州、济宁三个钞关,可以可以,只这一趟,你花给国子监的三百两,就回本儿了。待卖了货,我把银票给你。”
吴邦德抿抿嘴,没有凑趣,也没有推辞,只不紧不慢地吃着桂花糕,一面眺望运河上百舸熙攘的景象。
对他这样心性的人来讲,将“你开心就好”的态度藏起来,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身后,穆枣花正从客舱里钻出来。
穆枣花和另一个男情报员李大牛,是郑海珠点名带着北上的。
一个作为郑海珠的婢女,一个作为吴邦德的小厮,外人瞧来就是最寻常的主仆之家,离开隐私性较好的船只、回到陆地上行走时,也不会惹疑。
穆枣花被郑海珠点中后,心花怒放。
历练的机会固然难得,更令她欣喜的是,可以与吴公子同行。
“郑姑娘,吴公子,舱房都收拾好了。”
此刻已过酉初,深秋入夜的时辰很早,甲板上水气寒凉,几人钻到舱中,吃了船家准备的汤面,便要就寝。
“枣花,我不需要这个,你用吧。”
吴邦德从自己的舱房探出身来,将一个汤婆子递给穆枣花。
郑海珠赞道:“嚯,枣花的心可真细,竟然还带了这个。”
穆枣花脸一红,一面接过吴邦德手里的汤婆子,一面又赶紧钻进郑海珠的舱房,摸出同样的一个来,解释道:“江南秋凉江北寒,我怕船上简陋,冻着了姑娘和公子。”
吴邦德神态和蔼地冲她点点头:“情报员心细是好事,你们早点休息吧。”
一夜无话。
郑海珠在河水温柔的怀抱里,睡眠质量很好。
不曾想,翌日辰时到了淮安钞关时,吴邦德头上的儒巾,不灵了。
……
淮安水关前,哀求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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