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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健脑海里冒出一个奇妙的想法,人类生活中会不会有一个定律,叫做“特定定律”呢?在某些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时间,人会做出一些特别的事,而除了这个“特定的时间和场合”,这些事恐怕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在这种“特定的时期和场合”,这种行为却往往显得自然而水到渠成。
就比如那天晚上在电影院中,阮珏为梁健所做的事,应该就是符合这种“特定定律”的吧。电影还没有结束,梁健的兴奋已如潮汐退去。激情的浪潮退去,露出良知的沙滩,梁健紧紧捏住阮珏那只柔若无骨的手,靠在她耳边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阮珏不动声色地盯着大银幕,笑着说:“因为这是我欠你的啊!”
梁健看着她微尖的下巴,奇道:“欠我的?欠我什么了?”
阮珏说:“那次在凤凰山景区,不是被我打扰了美事吗?所以,算我欠你的。”梁健想笑,这个长相妩媚的女人还真是可爱,竟然说出这么有趣的理由来。看来女人和男人构造不同,思维方式方法也不通,许多想法还真不是男人能够理解的。
梁健笑着说:“你是认真的吗?只是既然你欠了我一次车震,那该还我一次车震才是啊!”阮珏的目光从荧幕上轻飘飘的移过来,蝴蝶翅膀一样轻轻停落在梁健高而直的鼻子上,说:“还真是贪得无厌。没想到你也是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梁健心情好,眨着眼睛笑道:“欠啥还啥嘛!”
刚才为梁健做那事的时候,阮珏一直告诫自己看电影别想太多,所以也比较平静,如今看着梁健好看的鼻梁,还有他暧昧的话,脸上不由烫起来,应该脸红了吧!幸好这里灯光晦暗,别人也看不清楚。虽然脸红心跳,阮珏却也不由自主地想:若真跟梁健车震,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呢?不由得想起与梁健的第一次见面,那一次,他不知为何突然吻了她,然后又匆匆离去。他的唇留在她唇上的感觉,她一直难忘。也许,因为那一个吻,也因为那时候脆弱的心情,所以对梁健一直都有好感吧……她移开目光,强自镇定地说:“我才不蹈人覆辙。更何况,那次以后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定那个美女已经连利息也还上了吧?”
梁健举起手发誓:“我可以保证,那次以后,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
阮珏不以为然地说:“男人的话可以信吗?”
梁健笑着:“是谁给你造成了这样深的心理创伤?认为天下男人的话都不可信了?”
阮珏不说话了,虽然目光依然停留在荧幕上,心思却已经转到了金超身上。与金超交往的这几年,说真的,她对男人都有些失望了,但她却又不得不跟他在一起,要想离开他谈何容易!一直以来,对于金超她可谓一心一意,也不知怎么的,今天竟然为梁健做了这么出格的事情,金超如果知道……
梁健见阮珏不说话,也许是话题不好,就说:“今天真是感谢你了!我已经好久没……”
阮珏不等他说完,打断道:“我已经说了,这是我欠你的,我不喜欢欠人家东西,这下子就两清了!”
听她说的轻描淡写,梁健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不会再见我了?”
阮珏瞟了眼梁健,见他脸色紧绷,恍如很紧张的样子,心下开心,就说:“那可不一定。”
瞧着阮珏动人的微笑、撩人的眼波,梁健心下一喜说:“等我从四川回来,我请你吃晚饭吧。”
阮珏听了惊讶道:“你也去四川?”
梁健问:“还有谁去四川啊?”
阮珏说:“我男朋友。”
梁健疑惑道:“他也去四川?干什么去?”
阮珏说:“他没有细说,反正就是去四川,有任务。”
梁健说:“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梁健原本对阮珏那个曾被自己击倒过的男友并不感兴趣,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他倒是想有必要多了解一些,梁健似乎感觉,自己占了金超的便宜。阮珏说:“我刚才就跟你说过了啊!”梁健笑道:“市委书记的秘书?”阮珏认真地点了点头。
梁健“哈”地笑了出来,说:“你这人有幽默感!”阮珏说:“你以为我开玩笑啊?我是说真的。”梁健笑得更厉害了,看着梁健莫名其妙的笑,阮珏也跟着笑了起来,笑这种东西是会感染到别人的。阮珏没想到,自己的笑,让梁健更加觉得,她不过是跟他开玩笑罢了!这时候,前排的男人又转过身来,狠狠瞪了梁健一眼,说道:“要谈情说爱,出去谈。还让不让人看电影了?”
梁健和阮珏微笑着噤声。
十面镇党委书记金凯歌再次打来电话时,梁健刚从外面回来,手机在桌子上蜂鸣着。自从当了分管干部的副部长,开得会多了,许多会都要求手机静音,有电话到外面打。梁健有时候开过会,就忘记把手机恢复为响铃状态,手机便常常处于振动状态。
接起电话,金凯歌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梁部长,你现在的手机不好打啊。这都已经是我的第三个电话了,总算是连线上梁部长了。”梁健说:“人有三急,我刚才一急回来,不好意思啊,金书记。”金凯歌也不绕弯子,说:“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啊!”
梁健心想,金凯歌上次吃饭,让他关照一下他的战友市建设局副局长翟兴业,这次不知是什么事情?梁健道:“金书记,你吩咐吧!”金凯歌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组织部有没有优秀年轻干部啊,给我们十面镇输送一个过来啊?我这里目前能够帮我当当助理的人,实在是没有啊!”梁健问:“你向我们要人?”金凯歌说:“对啊,组织部出干部,你又是从我们十面镇出去,帮我们推荐一两名好干部,支援一下我们基层也不为过吧!”
梁健听金凯歌来向组织部要人,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姜岩。朱庸良跟他说过,要把姜岩以副科级组织员的身份安排出去,他让干部科凌晨打表的时候,下意识地写了十面镇副科级组织员,跟金凯歌的要求真是不谋而合,这是一个顺水人情。就说:“金书记的要求,我们肯定会认真考虑的。”
金凯歌说:“梁部长,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梁健说:“金书记,如果我们输送干部过来,你们要安排在什么岗位呢?”金凯歌说:“这个由组织上定就好了。反正我要一个可以帮我当好助理的人,会写,会总结,会协调,会喝酒,就这‘四会’吧,是这种人才,我就欢迎。安排党群上的岗位都行。”梁健说:“那我清楚了。”
干部科长姜岩,这两天一直闷闷不乐,虽然已经照常上班,但心神一直处于游离状态。副科长凌晨清楚科长姜岩不痛快的根由,因为他要被踢出组织部了,还是以“副科级组织员”这样的安慰奖出去,实在是开干部科成立以来,安排最差之先河。
对于姜岩要出去,凌晨当然是开心的,毕竟领导走了,空出位置,自己才有希望。可对于姜岩的这种安排,凌晨还是持保留态度的。说穿了,他和姜岩也算一条船上的人,姜岩在部里这么久,不说他为人如何,对于工作却是勤恳的,这一点无论如何不能抹杀了。如今,给姜岩这么一个安排,怎么说也有点让人寒心,有了这么一个先例,以后他们想要出去,也难保能超过了他去。无论如何,他也只是兔死狐悲,也不能真为他做些什么。更何况,他答应了梁部长要好好保密,连说说也不行。
姜岩是越想越气,从二十六岁进组织部,一晃十个年头过去,那些通宵加班的日子垒起来都能搭一座大楼了,可以说,他把大好时光全部献给了组织部,那一句流行的话说“我把青春献给你”。可临了,全心全意地完成了领导交办的任务,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领导把所有责任都推在他身上,对于他的悲惨下场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姜岩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向朱庸良的办公室。
李菊瞧见姜岩快步走向朱部长办公室,感觉势头不对,赶紧走出来问道:“姜科长,朱部长让你进去的?”姜岩头也不回地说:“不是。”李菊皱了皱眉,说:“朱部长可能在休息。”姜岩一看时间,这会刚过中午,还没到下午上班时间。没想到,脑袋里一直转着那些事情,连时间都忘了。不过,既然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怕什么?打扰就打扰吧,打扰了领导休息,才能让领导知道自己是真的不满意,便说:“我知道,我找朱部长有急事。”
姜岩毕竟是干部科长,他说找朱庸良有急事,也许是干部工作上的秘密事情,李菊也就不好阻拦,就放姜岩过去了。姜岩在朱庸良门上敲了几下。屋子里无声无息,看着禁闭的门,想到自己灰暗的前途,姜岩抬手狠狠敲击几下,才传出朱庸良从睡眠中醒来一般的声音。然后门开了,朱庸良不悦地看着门口的姜岩,说:“有事?我在休息。”姜岩抬眼看着朱庸良有些臃肿的脸,在那张脸上,他找不到一丝愧疚或者不忍,只有因为睡眠不足而引起的不满和烦躁,姜岩豁出去了,说:“朱部长,我有事。”朱庸良紧了紧眉头,转身往自己的老板椅走去,姜岩跟着走了进去。
朱庸良被人吵醒,心情不佳,喝了一口茶,靠在椅背里:“说吧。”
姜岩站在那里,见朱勇良也不让他坐,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说:“希望领导能重新考虑一下我的安排。朱部长,我在部里整整待了十年了,如果只给我安排一个副科级组织员的身份出去,我觉得自己太不值了。另一方面,人家看了,也会笑话组织部的。”
朱庸良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岩。关于姜岩的安排,他也想过,的确不是太合理。但如果他不这么安排,区委书记胡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女人长得小巧玲珑,心却很强大,朱庸良不想去挑战她的极限,要不然,到时候把自己扯进去,就太不值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牺牲姜岩。这是没得选的事情。
朱庸良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扶手,说:“姜岩,我清楚你的感受。但是,作为干部科长,我想有一件事情,你应该清楚。干部岗位调整和安排,是组织的集体决定,不是我这个组织部部长一个人能够说了算的。不过,我也的确发挥了我这个组织部部长的能量,关于给你安排副科级组织员,还是我极力向区委争取来的,否则可能连这个也没有,就只是一般平调,你明白吗?还有,作为干部科科长,你没有把科室管好,选人用人眼光不行,这么重要的事情让车小霞去做。而且,事后还封不住车小霞的嘴,让她到处乱说,给我,给部里造成了绝对的被动。我跟你说过,胡书记在全委会上把车小霞指控我们的录音当场播了出来,这样乌烟瘴气的事情,你认为我有脸吗?我还能向区委要求给你怎样的优待呢?作为干部科科长,连自己科室的人员都管理不好,你觉得你应该得到一个怎样的好安排呢?”
姜岩见朱庸良态度坚决,对待他就像对待一双用旧的鞋一样,很想冲他吼一句:“那都是你指使的。”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朱勇良的为人他清楚,绝对算不上心胸豁达,如果这一刻自己贪图口舌之快,也许就连副科级组织员这个身份也会丢了。既然一直以来都忍气吞声地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了。这样想着,姜岩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朱庸良办公室。不过,这一次他总算是看清楚了朱庸良,当时自己为什么这么傻,巴巴地要为他卖命呢?实在是大错特错啊!有人说,上天安排人遇到困难挫折和失意,只是为了让他在人生的低谷里看清楚身边那些真真假假的人。只是,这一次,代价未免太大了。他十年的青春时光就这样在组织部无声无息地流逝了。
老婆陆媛打来电话,问他去朱部长那里后情况如此。姜岩只有叹气。陆媛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找梁健?”姜岩说:“真是异想天开,梁健凭什么帮我?”陆媛说:“凭我是他的前妻。”姜岩听了这句,就窝火了,他想起那次在宾馆的事情,虽然没有抓到陆媛和梁健的现行,可他心里始终存了怀疑。陆媛似乎也察觉到了姜岩在想什么,就说:“你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那么你不但之前在组织部的十年苦逼毁于一旦,以后十年估计也弥补不了。”
姜岩当干部科长这么多年,心里当然明白,对于干部来说,有些机会一旦失去,也许这一生都再难有所发展。如果他这次出部不能一步到位成为领导干部,以后想要再上升一个台阶,就更难了,毕竟他不再是干部科长,再也没有这方面的优势。官场的人很现实,不会看好一个被组织部“放逐”的干部。更何况,官场从来不缺人才,每年都有无数聪明能干的年轻人挤过了“公务员考试”的独木桥,充实到这个大家庭中来。而且他姜岩再能干也已经不年轻了,他再也等不起又一个十年了。
这么想着,姜岩硬着头皮走进了梁健的办公室。
虽然梁健重新分管干部工作,但姜岩主动来他办公室的时间还真不多。这次,姜岩非常谦卑,连表情都带着些怯生生。梁健看出姜岩有心事,也不急着问,只请他坐下来。
姜岩却哪里坐得住,他很不自然地称呼一声:“梁部长?”梁健说:“姜科长,找我有事?”姜岩坐在椅子里,双手放在膝盖上,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拳,内心翻江倒海,却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姜岩纠结的样子,梁健不是猜不出他为何事而来。梁健想:既然你有事找我,你不说,我也不主动问。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要看你自己的认识是否到位了,敢不敢说了。
姜岩纠结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说:“梁部长,今天我是来向您道歉的,真诚地道歉!”梁健这才身子往后靠在了椅子里,说道:“姜科长,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向我道歉啊?”姜岩朝梁健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去,说着:“梁部长,我是为了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推荐会议上说明材料的问题,真诚地向你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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