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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宏若真是旧党,杨家十八辈子的阴私事都已经挖出来了!
杨廷和若真是新党,广东举人何须进京?让张孚敬在广东砍出几座京观来好了!
想行新法的,恐怕只有这位年轻的皇帝。
……好像还有张孚敬。
一篇一篇卷宗被朗读着,朝参官们看似听得个个面色凝重。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也渐渐亮了起来,直至朝阳的光辉掠过宫阙,从殿门口斜斜地倾洒进来,照在郑存忠的身后和他左手边的官员身上。
皇帝忽然睁眼开口:“就念到这里吧,其余也都一样,随后六科廊抄传各衙看看就是。”
杨廷和把卷宗放回太监走到跟前端着的盘里之后行礼道:“陛下!广东人欲纵横,圣人教诲忘之已久,臣读来触目惊心!广东数十万百姓以不足三成之田地果腹,另担着全省徭役,实已如在炼狱之中!以广东而视大明诸省,只怕概莫如是!长此以往,生民无有立锥之地,大明必有倾覆之忧!臣以为,朝廷不能再争下去了!”
费宏正要说话,朱厚熜就站了起来。
路过陆松时,皇帝抽出了他手里的“新”刀,在众人愕然之中慢慢走向郑存忠。
刀尖掠过从很低角度照进殿内的一缕阳光时,郑存忠的眼睛被闪得微微眯了眯。
而后皇帝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
“陛下……”
左右两侧的官员不由得大惊失色,不约而同上前两步。
这样一来,禁卫们也顿时行动上前来了,骆安和陆松一左一右摁住了郑存忠的肩膀。
瞳仁紧缩的郑存忠看着皇帝将刀锋搁到了他的枷上,对准他的喉咙。
“张孚敬说,你除了逃避赋役,其余事情称不上当真犯了国法。”
郑存忠昂着头仰视着他,喉咙动了一下之后说道:“草民确有逃避赋役之罪,陛下要杀要剐,草民任凭处置。”
“陛下九五至尊,万万不可……”杨廷和涩声开口,但只迎来了皇帝平静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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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噎回了后半句。
朱厚熜继续开口:“张孚敬说,他以棋局比喻国事,以白子比喻心存圣人教诲的官绅,以黑子比喻心中只有小家而无大明的官绅。你说,棋子终究只是棋子,若是换了一局棋,棋子仍旧是棋子。”
“……草民确实说了。”郑存忠平静了下来,看着皇帝。
奉天殿中静悄悄,杨廷和费宏等人都目光惊骇。
朱厚熜对郑存忠笑了笑:“说得好。”
随后挺刃向前,一线血从阴暗处洒入朝阳于殿中划开的一小方光亮里。
郑存忠口不能言,目光努力想要不涣散。
你为什么不听我多说说?
你既然杀意已决,为什么不听听现实有多残酷?
你们他妈的这个朝堂究竟是怎么回事?
殿外剩余的广东十二“钦犯”陡然吓得哭丧起来:“陛下饶命啊,陛下……”
奉天殿内众臣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
朱厚熜松开刀把拍了拍手,尽量平稳地呼出胸中那口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长了很多,但作为帝王,他缺这一课。
只有来自五百年后的自己,一定需要补这一课。
要行狠厉之事,他不能是个没有杀气的皇帝。
而这是一个只担着一条普天之下百分之九十九的官绅都会有的罪的“良善”士绅。
朱厚熜用这一刀告诉他的臣子某些决心。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杨廷和他们,随后转身看向张璧、顾鼎臣。
“记下来。”
“拖出去。”
“洗洗地。”
“取水来。”
皇帝到了御座之后洗他脸上的血,奉天殿内鸦雀无声。
张璧颤抖着在他那份起居注上记录着。
【嘉靖元年九月壬子,奉天殿常朝,上手刃广东逆贼郑存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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