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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光山上,灵气馥郁。
小凤凰才破壳三日,便肉眼可见地长大了一圈,雪白的绒毛丰盈许多,小小的翅膀贴合在身侧时,脑袋一缩,就像是一个圆滚滚的雪团子。
就像三百年前的奚暮一样,奚玄卿为小凤凰构建了一个温暖巢穴。
软榻摆在阳光最好的窗台前,用灵气浓郁的仙藤编织出一个小篮子,铺上天上神女织就的棉云。
九方遇看见了,撇了撇嘴说:“他虽然喜欢骄奢的东西,宝石灵果都可以是最好的,但睡的被褥一定要凡尘境最普通的棉絮,他说阳光的味道很足,什么绫罗绸缎都替代不了。”
九方遇随口一句,却倏然唤醒奚玄卿第一场涅槃劫世界的那段记忆。
他在醉仙山时,总想将仓灵锁在身边,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他,无论是宝石灵果,琼浆玉露,还是楠床锦褥。
但其实……仓灵并没有那么喜欢。
相反,奚暮那时候那么穷,所能给的都很有限。
只能给仓灵编一只粗糙的竹篾篮子当床,拆掉被芯的棉絮填充进去,缝一块衣裳边角料,就成了仓灵的小窝,偏偏仓灵不嫌弃,用了好几年,哪怕磨喙练爪啄破了挠坏了,奚暮想给他换一个,他都不愿意,说睡惯了的窝,不想换新的,奚暮无奈地给他缝缝补补又用了好几年,实在破败到用不了了,仓灵才一脸不舍地换了新窝,旧的却一直舍不得扔。
说来也怪。
仓灵没心的时候,对谁都没感情,不依赖。
却对一个睡惯了的窝恋恋不舍。
奚玄卿默默换掉神女织的棉云,换上最普通的棉花。
小凤凰兴奋极了,跳上去,蹦跶了好几下,左滚滚右滚滚,直到整个小窝都沾上自己的气息,又愉悦地啾啾了好几声。
奚玄卿扭头看九方遇一眼,没说话。
眼底却明晃晃写着:你如何得知?
九方遇看着奚玄卿刻意将自己打扮成凡人的模样,颇觉滑稽。
不由冷笑道:“自然是因为你不要他的那三百年,他找上过我,曾在我屋里住过,在我床上睡过呗,我自然知晓。”
“……”
幼犼不知何时迈着小短腿,爬上楼梯,见到奚玄卿,它不敢造次,只在门口贴着九方遇的脚踝蹭了蹭。
又直勾勾地望着小凤凰。
眼底亮晶晶的。
九方遇见不得它这副憨痴相,嫌弃地踢了踢它屁股。
幼犼牙一龇,对着九方遇凶狠狠威胁。
听见小凤凰清脆鸣叫时,那股凶相立马收敛下去,转过圆滚滚的脑袋,睁大眼睛,安静蹲在原地,看着小凤凰蹦来蹦去,眼神就没挪开过。
“这蠢东西也喜欢他啊……”九方遇啧了声,“它修炼到一定程度能化形吧?要不直接抽掉灵骨算了,永远当一只狗。”
“吼——!”幼犼龇牙,萌态消失无踪,追着九方遇就咬。
到底是连
龙都敢吃的神兽,即便是幼崽,凶起来不要命的时候,九方遇也有点招架不住。
小木屋二楼光照很好,窗外就是一望无垠的草原。
幼犼追逐着九方遇,一瞬扑过去,压着就在草地上打滚撕咬。
他狼狈极了,那身骄矜华贵的战袍,都快被幼犼撕烂了,九方遇咬牙切齿冲着楼上大骂奚玄卿。
小凤凰兴奋地看了会儿,扑了扑翅膀,啾啾叫着。
他只长了三簇翎羽的脑袋,被柔软的手指轻轻抚摸,小凤凰眯了眯眼,享受这种惬意。
暖阳透过窗外老树,风一吹,便晃出漂亮的影子,透在窗棂上,像游曳的小鱼,小凤凰便好奇地歪了歪脑袋,探出翅膀尖尖去触碰,低头一看,什么也没抓到,就转头看着奚玄卿,啾啾叫了几声,又乐此不疲地去玩影子。
偶尔被小篮子里的松软棉絮绊住小爪子,奚玄卿便低首垂眼,替他拨开阻碍。
半绾的黑色长发垂下时,吸引小凤凰的注意,他便啾啾叫着,扑棱两下翅膀,去抓奚玄卿的头发,抓不到,他就用嫩黄的鸟喙去啄,偶尔擦着奚玄卿手指,又或是拂过脸颊皮肤,都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失神半晌。
但小凤凰懂什么呢?
小凤凰什么都不知道。
只晓得晒太阳,睡温暖的窝窝,吃好吃的果子,一盏难求的琼浆玉露当水喝,每天吨吨好几杯。
偶尔啄破奚玄卿皮肤,嗅到香甜的血味,甚至不知道担心别人疼不疼这件事,只贪婪地多吮几口。
如何不算自欺欺人呢?
奚玄卿将自己复刻成三百年前的奚暮,像是竭力模仿从前的自己。
白日里,他陪着小凤凰晒太阳,去花丛里打滚,去灵溪边嬉水,悉心为小凤凰梳理渐渐长出来的翎羽。
晚上,他抱着小凤凰哄睡着后,又独自坐在孤月下,对着另一半石身,去雕琢奚暮的模样。
每一刀,每一笔都是往血肉上琢刻。
看似只是塑造一颗石头,却无异于千刀万剐自己的血肉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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