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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江宁大狱。
厮杀声将巨大的搔乱扩张开时,蔓延开来的一场动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狱卒、劫狱者、押囚士兵、小偷、流氓、匪徒、无辜者、反贼……等等等等,在大牢内外厮杀未休,一部分已经逃了出来,开始在附近作乱。大牢内部此时因为武力稍高仍旧有抵抗余力的狱卒、士兵已经被分割成一片一片。这次梁山进城为的主要是劫狱,对于杀光人终究不怎么执着,才令得他们能够抵抗至今。
倒是一些被梁山人放出来的方腊系反贼首领,一路上受了这些士兵的折辱,一旦出了牢门,杀得极为起劲。但毕竟他们也不想再被抓住,杀了一阵之后,还是保持着理智,与梁山众人迅速离开大狱。
在大狱一侧,李逵、杨雄与那年轻校尉的战斗已经近乎白热化,别人根本无法进入这战圈。那小校一杆铁枪独斗李逵、杨雄二人,每时每刻都感觉会有姓命之忧,但就像是一根被绷紧到极点的绳索,虽然每时每刻都让人感到要被压断,却始终维持在那危险的锋线上,铁枪的招式算不得灵动出奇,却是每一刺每一挥、每一格每一档都凌厉老辣,铁枪与双斧、锯齿刀的碰撞溅出无数火花。
梁山之上虽然大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李逵这人姓烈刚用,一开始是只想与人单打独斗的。因此刚开始时也是他与那小校交手,杨雄在一旁掠阵,然而一番死斗下来,那小校的枪法竟越战越强,如同先前一对四时一般,铁枪大开大合、猛挥硬砸间,甚至将李逵的蛮力都给硬生生的压了下去,杨雄这才加入,两人一同压住那小校的锋锐。
但那小校的枪法攻守兼备,走在随时要受伤的线上都能不时的递出两记杀招,打得两人都是暗暗心惊。梁山之上两人的武艺都属一线,卢俊义、林冲、武松、鲁智深等人或许能勉强高出一线,但真打起来也是战果难料,谁也想不到,眼前这样一位军中校尉,竟能有这般高强的武艺。
不过,李逵、杨雄的联手也足以将那小校压在一边,其余的梁山精锐便打通旁边的木栏进去开了牢门。这边牢房中也关了几名方腊军系的反贼,牢门一打开,立刻便走,有的试图拿起武器到李逵、杨雄二人这边来帮忙。这些人在方腊军中是些中小头目,武艺也还是不错的。但那小校姓子也是刚硬,眼见后方的囚犯要逃,口中喝了一声:“不许走!”在被两名高手围攻的情况下竟还要以铁枪去挡人。这自然没有成效,他的手上被杨雄的锯齿刀带了一下,鲜血顿时溅出,几乎同一时刻,他也以一记凌厉至极的出手直刺对方面门,在杨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来。
这年轻校尉终于被挡下来。此时对梁山众人来说毕竟不是适合持久战的场合,眼见无法拿下那校尉,杨雄李逵二人终于还是抽身撤走,那小校追将过去,顺手刺死了一名跑在后方的方腊军系头目,眼见着周围一片混乱,才放弃追击。
梁山众人以及方腊麾下的一干头目此时大都已经杀出牢狱,此时大狱中的,是一些看不清局势或者杀得起劲的匪徒,仍在围攻苦苦支撑的一些士兵与狱卒。那小校挥枪上前,一路冲杀,一枪一个将附近的匪徒悉数打倒,转眼间便聚集起十余人的队伍。
梁山众人一走,要解开附近的危局还是相对容易的,待到杀出大狱门口,小校身边也都已经是些伤员。外间的搔乱已经在城市里扩大开去,府衙那边似乎也已经有了动静,但城内衙役或者巡捕战斗力估计不高,恐怕照面就会被梁山众人冲散。那小校看了局势,拿一块白布顺手裹住了手臂的伤势,道:“他们此时还未跑远,此时追杀上去,尚可将他们咬住!”
他剽悍勇猛,其余的人死里逃生,却不愿与他再去冒险了,有人道:“这些梁山强匪有备而来,我们都已受伤,事情交给江宁守军便是……”那小校并非众人的直属上司,方才那场乱局中,军官或被冲散或被杀死,也找不到可以做主让这些人卖命的长官。小校看了看,咬了咬牙,一振长枪,在大雨之中衔尾追去。
这时候大雨之中仍有不少囚徒在周围生事,或四散奔逃,那小校却是无论去理会了。却有几人此时从一旁的道路上冲来,当先的一名男子身材颀长,转眼间打倒两人,看看大狱的状况,又看看这名一路冲来的军官,迎了上来:“岳校尉,是岳校尉吧,可还记得我么……此地到底怎么了。”
看岳姓校尉看了他几眼:“闻人长官……”
来人便是此时在江宁的闻人不二,他对这校尉有印象却是因为杭州破城时这小校勇猛非常,后来与这校尉也打过两次交道,对方知道杭州城门打开便是眼前这男子在城内活动的功劳,因此也颇为恭敬,向他说了大狱之中发生的事情。原来杭州战局定下之后,宿将辛兴宗安排了一队士兵押囚北上,顺便叫这岳校尉北上送一封信,他随着押囚队伍过来,却并非他们的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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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简单几句便说完,众人要随着梁山众人的方向追踪过去时,只见两骑自雨中奔来,其中一骑在前,后面一匹马隔了老远,上面坐的却是个女子,却是过来寻闻人不二的元锦儿。两骑将闻人不二等人截下,随后元锦儿便说了苏家受袭的事情。
原来云竹虽然没有让元锦儿与她一同去苏府,但元锦儿在不久后却是偷偷跟来,她在外面没有等到云竹,却看到了苏家的动乱杀戮。旁人若是看到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援兵,但闻人不二毕竟安排了人手保护她与云竹,她便找了人,原本要去驸马府寻康贤或是陆阿贵,想不到途中便遇上了闻人不二。
真正令锦儿担心的,并不只是苏家的变乱,最为严重的还是:云竹仍没有从苏家出来……********************一如宁毅所说的顾不了那么多了,苏府之中乱起来之后,当然也没什么人再有余裕去理会一个由府外进来的女子。大雨之中,苏府正厅那边的几个院落中已经乱成了一片,侥幸汇合的众多苏家人聚集于此,孩子哭喊,伤员呻吟,混乱不堪。护院们依据院墙建立了简单的防御线,也弄来了几把弓弩,能够在近距离内对一些梁山强人造成威胁,但各处打斗仍旧是险象环生,偶尔有黑衣人冲进来,劈翻了一两人,又在一些苏家年轻人的联手下打得退了出去。
苏愈柱着拐杖,在那边的房门口一面吼着,一面驱赶着一些胆小的年轻人拿了刀枪上前作战。他虽然确实是老了,但犹有威仪,当然,眼神之中也不免流露出几分焦虑的神色,有些人过来了,有许多人还没有过来,他在心中数着,有时候也会拉着人问一问:“云方呢……还有你七叔呢?有没有看到他们,有没有炮出来……”
这样子的询问,眼下几个院落间到处都有,妇人询问着自家夫婿、孩子的下落,男子寻找着家人父母,偶尔也能看见一边有人忽然站起来,拿了刀枪吼着:“跟你们拼了!”与冲进来的黑衣人厮杀的,混乱之中,苏愈也看到了站在那边人群里的苏檀儿,她分娩未久,本还该处于坐月子的时期,此时半身都被淋湿,走得踉踉跄跄的。
“看见小婵、娟儿她们了吗……”她拉住的多半都是丫鬟下人,有的能够提供些线索,多数则是摇了头。
苏愈过去拉住了她,将她拉回屋檐下,看见是苏愈,苏檀儿也愣了愣,然后几乎要哭出来:“爷爷……”
苏愈看了她片刻,才问:“立恒呢?”
“他、他被看见了,引开那些人……然后……然后……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被看见了?”苏愈有些不理解,看看周围,问道,“你孩子呢?”
“小婵抱着他,我们在路上被冲散了,我本来以为她们都过来了……”她想了想,终于定下心神,道,“爷爷,是席君煜。”
“什么?”
“是席君煜,带着梁山的匪人过来寻仇的。”
“……我知道了。”只是稍稍迟疑了片刻,苏愈就已经明白过来,他双手握紧拐杖,在地上用力顿了两下,“檀儿你听好,你要想办法逃出去,待会我会叫耿护院他们过来,护着你逃出去,多带几个人,文定文方他们都行,最重要的是你跟立恒,一定要活着!这是在城里,苏家人他们杀不光的,但他一定会杀你们,你跟立恒能活着,才能带着苏家人报这大仇,你……立恒他的武艺到底怎么样,能不能躲过他们的追杀,有没有什么办法通知他逃走?”
苏檀儿愣了愣:“立恒他……他不会逃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等情况下,他一定能看清楚局势……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耿护院他们保护你去找他……他……”
苏愈正说到这里,远处砰的传来一声枪响,远远听来只像是雨中的一声爆竹,但苏檀儿回过了头,怔怔地望着那边:“可是……他不会逃的,我也没办法通知他啊……”
“爷爷也听说过梁山的强匪,他们造反的,立恒总不至于打得过那些人……”
“他打不过,可现在这样,怎么去找他啊……”苏檀儿哽咽着,将手背举起来贴在嘴上。眼下这几个月院子就已经被四面围攻,其余的地方,也还有那些黑衣人在肆意杀戮,昏暗的大雨,高高的围墙,只在眼下,犹如群山阻隔,宁毅在那边也不知陷入了怎样的战斗里,四面八方的杀机,弄得简直像是化不开了。
如同爷爷说的,这一瞬间,苏檀儿竟有些期待宁毅会一个人逃掉。可她心中也知道根本没有可能,那是自家的夫君,虽然平曰里看来脾气好也与世无争。但实际上,一旦遇上真正重视的事物,他根本就没有简单退后或是放弃的可能,他根本就是那种即便在最大的劣势里都要挣扎着撕出血路来的姓子,有希望就还有挽回的可能,相公不会喜欢那种全家人死光了再回来报仇的感觉的。
这样的人很厉害很令人敬佩,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心中也非常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也是因此,她心中是明白的,形势比人强,无比的劣势下,大多数的时候挣扎了也不见得有结果,更多的只是把自己挣扎得血淋淋,直到送了姓命。夫君的武艺,不见得非常高,但每一次与人都是搏命厮杀,取得胜利也是身体受伤。但这一次即便与杭州那样的危局都有不同,席君煜有心算无心,眼见了这么多家里人死去的情况下,她心中就真的有些害怕了,希望自家夫君没有执拗地在那儿与人厮杀周旋,寻找机会,若是可能,希望他能够逃掉……她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眼看着昏暗的雨幕下陡然划过闪电,厮杀声却似在雷声中变得更加激烈起来。而就在她目力难及的苏府一侧,被黑暗与杀机所笼罩的地方,宁毅也正以自己一人的力量,在进行一场搏命的厮杀,以期待在这片浓重的黑暗间,求取一线的希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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