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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京城已陷沉睡。从密道进入京城之后,王土地一马当先,两百亲兵紧随其后,马蹄踏碎了街道的寂静。他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心中如压巨石。皇浦云大将军有危险吗?那么紧急让他潜入城,他可不能有事,他可是是军中擎天柱石。此番秘密急召,只言片语,却透着不祥。他不敢想,若大将军真有不测,几个州将会发生什么大事,这大宇江山又会如何。
夜风卷着寒意,吹得亲兵们的甲胄泛起冷光,步伐却丝毫不乱。他们皆是随王土地出生入死的精锐,虽不知京城究竟发生何事,但见主将如此,便知事态紧急,一个个屏息凝神,眼神锐利如鹰。
穿过几条深巷,裴老将军府的轮廓在夜色中愈发清晰。府门紧闭,门前石阶上积着薄薄一层霜,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王土地翻身下马,大步流星上前,沉声喝道:“王土地奉召,求见大将军!”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亲兵们迅速列阵,将府邸团团护住,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王土地见皇浦云正端坐案前擦拭佩剑,玄色披风上的泥点尚未干透,却面色如常,悬着的心才轰然落地。他粗重地喘了口气,挥手屏退左右,铁甲靴踩在金砖地上发出沉闷回响。
"将军无碍便好。"王土地抱拳躬身,腰间佩刀撞出轻响,"末将已令亲兵把住前后门,苍蝇也飞不进府中半步。"
皇浦云抬眸时,剑穗扫过青铜烛台:"不必如此。"话虽如此,指节却在剑柄上泛了白。
皇浦云还交给王土地一个任务,他要知道最近几年皇帝所做过的一切。王土地秘密接触潜伏在京城的飞鸽成员。
暮春的雨丝斜斜切进茶馆后巷,王土地撩开油腻的蓝布帘时,檐角铁马正发出细碎的哀鸣。密室里烛火如豆,手指正捏着半枚虎符,铜锈在火光里泛着青黑。
"这是飞鸽旧部的信物。"冰凉的虎符贴上王土地掌心,皇浦云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吏部的缇骑上个月抄了礼部侍郎府,从地窖里翻出十七年前的密信。如今京城就是个筛子,只有那些埋在土里的人,才能看见真正的风。"
王土地摩挲着虎符边缘的裂纹,指腹被硌得生疼。七年前那场雪夜,三十七个"飞鸽"成员跪在武门外,如今活着的或许只剩城墙砖缝里的名字。他忽然听见烛花爆响,抬头正撞见皇浦云眼底的猩红——那不是醉意,是饿狼盯着猎物时才有的光。
清风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身着青布长衫的账房先生正拨弄着算盘,算珠碰撞声清脆,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街对面的将军府。檐角铁马在风中轻响,他忽然停下手,望向天空中那道灰影——将军府西跨院飞出一只灰羽信鸽,翅膀上沾着不易察觉的朱砂印记。
三长两短的叩门声从后巷传来,账房先生起身时碰倒了砚台,墨汁在账本上晕开墨团。他用袖口随意擦拭,露出腕间半片褪色的鸽形刺青。后门阴影里,提着菜篮的老妪递过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芝麻饼,饼馅中藏着卷成细条的桑皮纸。
暮色沉沉,王土地坐在福瑞茶馆角落,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盏。窗外的京城已亮起灯笼,朱雀大街上车马声渐稀,他眼角余光却扫过对街酒肆二楼一闪而逝的黑影——那是飞鸽的暗哨在换班。
"掌柜的,再来碟茴香豆。"穿青布衫的货郎将铜钱拍在柜台,腰间褡裢不经意蹭过桌角。王土地垂眸添茶,青瓷盖碗与桌面相触发出轻响,这是他与"飞鸽"约定的安全信号。货郎走后,他才拾起对方遗落的油纸包,豆荚间夹着片渗着密写药水的梧桐叶。
三十年了,从正阳门的石狮子到护城河的水藻,这座城的每道裂痕都刻在他心里。就像此刻,街尾那个卖糖画的老汉袖口沾着只有禁军才用的苍术香,而刚才送水的伙计,鞋跟里藏着兵部衙门的火漆印。王土地将密信凑近灯芯,微黄的光晕里,一行行蝇头小字渐渐显形:"时常有神秘人进出皇宫..."
他忽然轻笑一声,将信纸揉进炭盆。火苗舔舐着纸屑,映得他眼底纹路愈发深邃。皇浦将军要的不仅是朝堂动向,更是这京城每寸肌理的呼吸——而他,就是将军安插在心脏里的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皇浦云撩袍跪地时,玄色朝服在金砖上折出深深的褶皱,像只敛了翅的孤鹤。他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声音压得比檀香还低:"臣近来夜不能寐,总觉京畿大营事务繁重,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将军担任。"皇浦云再次试探姬子云。
御书房内静得只余沙漏流淌声。他能想象皇帝正捻着奏折的手指微微一顿,那双眼看透人心的凤眼定在自己背上。果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帝王特有的漫不经心:"爱卿所说甚是,大将军是否多担一些责任。"姬子云同样的在试探。
皇浦云指尖在朝服玉带下悄然收紧。他知道这话是试探,便将姿态放得更低:"臣老了,当年箭伤每逢阴雨天便作痛。若有朝一日耽误了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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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皇帝打断他,脚步声绕到他面前。明黄色的龙纹袍角擦过他的鼻尖,带着龙涎香的冷冽,"朕记得,爱卿可是术法高手,看你容颜多年未变,你忙于宗门之事,兵权……?"
冷汗瞬间浸湿了中衣。皇浦云维持着俯首的姿势,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赌对了,皇帝果然对他的兵权耿耿于怀。但这试探还未到底线——若是真动了杀心,此刻该是冰冷的圣旨而非绕舌的盘问。
"陛下明鉴,"他缓缓叩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臣只是......怕了。当年西疆十万冤魂夜夜入我梦来,若能卸甲归田,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已是臣最大的奢望。"
良久,一只温热的手扶起他。皇帝的笑容温和如春风,眼底却藏着寒潭:"爱卿是国之柱石,朕怎舍得让你归隐?"他转身走向龙椅,背影忽然变得萧索,"京畿大营的事,你先歇几日吧。"
皇浦云垂眸退下,袖中的手缓缓松开。袖袋里那枚调动暗卫的虎符,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还好,这盘棋,尚能继续走下去。只要皇帝还顾念着那点君臣情分,只要他还能护住这万里河山,这点猜忌,他受得住。
鎏金铜鹤烛台的火焰在御书房内纹丝不动,龙涎香的青烟如缕,缠绕着梁柱间悬挂的“勤政亲贤”匾额。内侍们垂首帖耳地立在紫檀木屏风后,连呼吸都要反复斟酌,生怕惊扰了御案前的两个人。
皇浦云单膝跪地,玄色蟒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流淌,却映得他脸色愈发沉峻。“臣老了,”他声如洪钟,铁甲撞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臣愿将兵权交托,回乡颐养天年。”
御座上的姬子云把玩着玉印章,指腹摩挲着印底的龙纹。“皇浦将军说笑了,”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前日庆州传来捷报,将军阵前斩将的英姿,朕还历历在目呢。”
站在西侧的几位文官早已汗湿重衣,吏部尚书的袍角都在微微发颤。谁不知道皇浦云手握重兵,是大宇的定海神针,此刻君臣二人的对话,字字都踩着刀尖。
皇浦云抬起头,目光如炬:“臣年事已高,恐难当大任。一些将军已有所成,也习得几分兵法,若能为陛下分忧——”
“将军的心意,朕懂。”皇帝忽然放下玉印,金镶玉的镇纸在御案上轻轻一磕,“只是眼下秋狝将至,禁军统领昨日还奏请,若将军亲自督阵他能倍感荣幸。”
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连漏刻滴水声都变得震耳欲聋。皇浦云的指节攥得发白,铁甲上的兽首吞口仿佛要噬人。他知道,这场名为君臣奏对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那些站在角落里的内侍和官员,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就像棋盘上的卒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位执棋者在生死线上博弈。
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撑到皇帝说自己累了,然后所有的人退出御书房。皇浦云一出宫就回将军府去了。
残阳透过雕花窗棂,在明黄色的奏折上投下斑驳光影。姬子云捏着狼毫的手指微微收紧,墨滴在奏章上晕开一小团墨渍,像极了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境。案头堆叠的军报最顶端,"皇浦云"三个字笔力遒劲,墨迹仿佛还带着边关的风沙气。
他想起几日前御花园的射箭。皇浦云一身玄甲未卸,甲叶上的寒光映得他鬓角银丝都泛着冷意,那句"臣已遣骑兵荡平庆州之乱寇"说得平铺直叙,却让阶下侍立的内侍们齐齐跪了一地。那是真正握剑之人的底气,而他这个九五之尊,龙椅下的阴影里,处处都藏着这位大将军的兵锋。
指节在御案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姬子云望着铜镜里自己年轻却已染上风霜的脸,喉间泛起一丝苦涩。御书房的檀香炉里,龙涎香明明灭灭,像极了他手中那点可怜的实权——看着红火,风一吹就可能散了。他缓缓将那本边关捷报推到奏牍最底层,那里压着都察院弹劾皇浦云私放战俘的折子,朱批"知道了"三个字,墨迹早已干涸。
御书房的灯在夜幕里遥遥亮着,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棂,像一粒将熄的残星。姬子云立在宫墙的阴影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团光晕里端坐的,是大宇朝的九五之尊,可真正扼住天下咽喉的,却是皇浦云那柄染血的虎符。
先祖的图腾在血脉里躁动,他是姬氏最后的骨血,本该站在那盏灯下,接受万邦来朝。夜风卷着檐角铁马的哀鸣,他缓缓闭上眼,将那盏灯的形状刻进心底——等到来年梅花开时,禁军统领的位置必须拿到手,至于皇浦云……,军中那些被他打压的少壮派,不正是最好的棋子么?
他对着那盏孤灯无声冷笑,掌心的血珠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像一颗凝固的星子。先祖的战旗,定会插遍这万里河山。而他姬子云,将是这乱世棋局最终的执子人。
夜凉如水,皇浦云独坐书房,指尖摩挲着冰凉的虎符。白日里御书房的交锋仍历历在目,皇帝姬子云那看似威严实则闪烁的眼神,此刻想来不过是色厉内荏的掩饰。
他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手中十万边军是他最大的底气,那些戍守北疆的铁血将士,只认他皇浦云的将令。没有这支兵马,皇城便是一座空壳,皇帝的龙椅坐得再稳,也怕夜半惊梦。
更何况,如今各州诸侯蠢蠢欲动,巴蜀的烽火尚未平息,东南又传来叛乱的急报。满朝文武,除了他皇浦云,还有谁能提兵出征?皇帝纵有杀心,也得掂量掂量,一旦除去他这个“隐患”,谁来为大姬王朝镇守这风雨飘摇的江山?
窗外风声鹤唳,皇浦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姬子云啊姬子云,你终究是被这万里江山困住了手脚。你需要我这把刀,去斩除那些割据的荆棘,哪怕明知这把刀也可能反过来对准你自己。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今夜,他终于可以安枕了。至少在平定诸侯之前,这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暂时不会落下。而他,有的是时间,来慢慢布局。
王土地挑着空货郎担走在西市街,竹筐里的拨浪鼓随着脚步轻晃,却发不出半点声响——鼓腔早被掏空,塞满了卷成细轴的密信。他在一家烧饼铺前驻足,买饼时将三枚磨得发亮的铜钱摞成三角。炉前翻饼的老汉眼皮都没抬,用铁钳夹起块烤焦的胡饼递过来,饼心里藏着半片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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