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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恩笑得直不起腰来。比尔看了他一眼,手还插在裤子后面的口袋里,微笑着。对,是微笑着,但是看起来有点遥远,有点茫然。他看了看艾迪,然后扭过头对着班思。
“小孩子都很娇嫩。”他说。
“是。”艾迪表示同意。但是却感到他不过只是作作样子而已。比尔有心事。等到时机成熟,比尔才会说出来。问题是,艾迪真想知道吗?“小孩子都很笨。”
“应该重新改造改造。”班恩还在笑个不停。
“你、你是、是教、教我们怎么修、修水坝呢,还、还、是在、在、这儿坐、坐一、一天呢?”
班恩站起来,看了看小溪。河水缓缓流过。肯塔斯基河流到班伦的时候,河面并不宽。但是昨天他们还是失败了。艾迪和比尔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在水流中找到一个支点。但是班恩知道。
那是一个美好的夏日。微风轻拂,天空湛蓝、晴朗,鸟儿在岸边的树丛里欢畅。艾迪不得不用了一次哮喘喷雾剂,之后整个上午他再也没有用那玩意儿。
前一天班恩还好像那么胆小,没有信心。现在身心投入地修着水坝,仿佛一个志在必得的将军。他不时地爬上溪岸,泥乎乎的手叉在腰间,看看工程的进展情况。还不时地用手捋捋头发。到点他们就搭起了一个古怪可笑的架子。
起初艾迪不敢相信,之后感到一种快感,再后来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不可思议。惊叹、愉快掺杂在一起。他无法用言语来描述这种全新的感觉。直到那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回想起那一幕,他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力量。那种感觉就是——力量。
他、比尔,也许就连班恩自己也从未想到,那就是力量。
他看出比尔也很投入——刚开始时还是满腹心事,可是后来就完全投入了。他还拍着班恩胖胖的肩膀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班惠高兴得满脸通红。
班恩指挥艾迪和比尔用木板拦腰截断小溪,自己用大锤把木板钉进河床。然后又从溪岸上运来沙土、石块、淤泥填在两块木板之间。
不到分钟他就造出一条泥土和石块堆成的运河。艾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我们有水泥的话,那么不到下个周末全城就都得搬到开普老区去。”班恩说着把铁锹扔在一边,坐在岸边歇口气。比尔和艾迪笑起来,班恩也冲他们笑了笑。在上游木板后的水越积越高。
“太棒了!”艾迪惊叹不已。
“太伟。伟、伟大了。”比尔开心地笑了。
“是,”班恩说“我们去吃点儿东西。”
他们坐在岸边吃着,不多说话,看着河水在水坝后面越涨越高。
他们改变了溪岸两旁的地貌。艾迪看到:被分流的河水冲刷溪岸基部,对面溪岸快要塌了。
水坝上游的河水形成一个圆形的水洼。一处的河水溢上岸来,汩汩清流流入岸边的草丛。艾迪这才慢慢地明白过来:水坝已经修成了。木板和堤岸之间的空隙形成新的水道。肯塔斯基河水在水坝后聚积起来。潺潺的溪流不见了;水坝上游的石头都已被水淹没;越来越宽的溪流经过时,草皮、泥土扑通扑通地落进水里,溅起一串一串的水花。
水坝下游的河道基本已经干涸,只有几道溪流穿过河床中央。不知在水底埋藏了多少年的石块露出水面,很快就被太阳烘干了。艾迪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又涌起那种奇怪的感觉。他们改变了这一切。他们。
班恩麻利地将吃剩的包装纸塞进装午餐的书包。艾迪和比尔不禁为他的食量感到惊讶。他们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突然艾迪叫起来:“看,流过水坝的河水又变得一片混浊了。”
“哦,天啊!”艾迪腾地跳起来。“水流冲走了我们填的泥土石块!我们要是有水泥就好了。”
险情迅速排除了。但是就连艾迪也看得出,如果没人在旁边不时地填几锹新土,水流的侵蚀最终会冲垮整个水坝的。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好声:“上帝,有人在班伦修了水库,真他妈的了不起。”
艾迪转过身,注意到班恩抿着嘴,听到这个声音显得很紧张。理奇步杰和斯坦利尤利斯站在上游远处那条小路上。
理奇跑到溪边,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班恩,然后拧拧艾迪的脸蛋。
“别这样!我讨厌你摸我的脸,理奇。”
“啊,你很喜欢,艾茨,”理奇冲他灿烂地一笑“最近运气好吗?”
点左右他们才彻底收工。个人坐在河岸高处欣赏着他们的杰作,刚才比尔、班恩、艾迪一起吃饭的那块地方已经被水淹没了。就连班思自己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种成就感,夹杂着疲倦,还有一丝不安。他突然想到幻想国里的米老鼠。它知道如何让奇迹发生,却不知道如何让一切停止。
“真他妈的不可思议。”理奇。多杰轻声说着,推了推眼镜。
艾迪膘了他一眼,但是理奇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小溪对岸那片起伏舒缓的土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沼泽。羊齿渡和冬青丛泡在水里。沼泽还在不断地向西蔓延。被水坝拦住去路的肯塔斯基河,今早还在欢腾跳跃地流淌,现在已经变成一条沉静、宽阔的水带。
两点钟的时候,水坝后的水洼越来越宽,漫上河堤。水坝两侧泄水的通道几乎有河那么宽。大家赶忙四下寻找各种救援物资。只有班恩留守在那里,不停修补水坝上的裂缝。不一会儿,这一群拾荒者带回各种战利品:木板、废旧轮胎、一个锈迹斑斑的车门、一大块波纹钢挡板。在班思的指挥下,他们又给大坝修建了两个侧翼,截住从两侧泄漏的河水。大坝现在看起来更加壮观了。
“别装酷了,”理奇说“你简直是个天才,伙计。”
班恩笑了笑。“过奖,过奖。”
艾迪注意到班思正看着理奇,有几分敬畏,又有几分警惕。艾迪完全理解。他认识理奇年了,还摸不透他的脾气。在学校里,理奇各门功课都能得a或b,但是品德操行却总是得c和d。每次得了那么差的德育分回家,他爸爸就会对他一顿“严刑拷打”他妈妈则哭得死去活来。他也会发誓今后好好表现,也还真能收敛几天。但是理奇的问题是他一分钟也静不下来,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但是班伦不是久留之地,他们也不能总在这里做“绿楚”小子。他们总得离开班伦。可一回到那个世界里,理奇那张不干不净的嘴就会给他惹麻烦——和大人,就已经很糟糕了;若是碰到亨利鲍尔斯那种小太岁,就更糟了。
他今天刚到的那一幕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还没等班恩开口跟他打招呼,他就连滚带爬地跪在班恩脚下,开始行他的宗教大礼了——双臂伸展,每叩一个头双手都拍在泥乎乎的岸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理奇会模仿各种声音。他曾经告诉艾迪他的理想就是成为著名的模仿秀。艾迪对他的伟大理想感到无比钦佩,但是觉得对理奇太遥远了。
理奇发疯似地行着他的宗教大礼,模仿着他所说的“黑人吉姆的声音”把班恩弄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别、别担、担心,”比尔忙说“理、理、理奇说、就、就是这样。他是个疯、疯、疯子。”
理奇一下跳起来。“我可听见了,邓邦。你最好别管闲事,不然我也在‘干草堆’面前说你坏话。你好,‘干草堆’。我叫理奇。多杰,喜欢模仿各种声音。”说着向班恩伸出手来。班恩一头雾水,也伸出手。理奇猛地拽过他的手,班恩大吃一惊。理奇这才和颜悦色地握握他的手。
“我叫班恩。汉斯科,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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