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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雍歇斯底里地呐喊出来。
“朕是一国之君!”
“朕是天子!”
“朕是皇帝——”
声音回荡,代表九五之尊的威严而隆重的金黄袍袖挥在空中,树上的鸟儿被惊得飞走了,皇帝与公主的威严在宫殿里对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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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类行人的身影从不同的方向离开院子,汇入临安的人流当中,铁天鹰与李频同行了一段。
“禁军余子华乃是陛下心腹,才能有限唯忠心耿耿,劝是劝不了的了,我去拜访牛兴国、而后找牛元秋他们商议,只希望众人齐心,事情终能有所转机。”
“庙堂之事,我一介武夫说不上什么了,唯有拼命而已。倒是李先生你,为天下计,且多保重,事不可为,还得见机行事,不必勉强。”
“世间事,有时候勉强不得,又有些时候,非得勉强,谁说得准呢。”
“那倒也是……李先生,重逢许久,忘了问你,你那新儒家,搞得怎么样了?”
“重视格物,推行教化,希望最后能将秦老之学融会贯通,推行出去,开了头了,可惜天下不定,时不我待。”
“先生还信它吗?”
“我之所学愚钝,或许因为在太平年间的所学,到了乱世左支右拙,可或许从乱世中长成之人,又能有更多更新的领悟呢,我等的希望,或许还在下一代之上。但儒学千年道统,德新深信不疑。”
“那便行了。”
“铁捕头不信此事了?”
“老夫一生都是江湖市井之人,又趟过公门这摊浑水,许多事情的对对错错,问不尽、分不清了。其实,也没那么讲究。”
老捕快笑了笑,两人的身影已经渐渐的接近安定门附近预定的地点。几个月来,兀术的骑兵尚在城外游荡,靠近城门的街头行人不多,几间店铺茶楼有气无力地开着门,油饼的摊子上软掉的大饼正发出香气,几许路人缓缓走过,这平静的景色中,他们就要告辞。
“李先生,你说,在将来的什么时候,会有人说起今日在临安城中,发生的种种事情吗?”
“或许有一天,宁毅得了天下,他手下的说书人,会将这些事情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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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也不错。”
他们笑起来,各自道了保重,告辞了。老捕快背着长刀,披着薄披风,踏上街边茶肆的二楼,不少方才分开的人,已经在这里等待,下方道路上,人也渐渐多起来。
铁天鹰叫了一壶茶,在窗口缓缓地喝,某一刻,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茶肆下方又有人陆续上来,渐渐的坐满了楼中的位置,有人走过来,在他的桌前坐下。
“这里有人了。”铁天鹰望着窗外,喝了口茶。
对面坐下的男子四十岁上下,相对于铁天鹰,还显得年轻,他的面容明显经过精心梳洗,颌下无须,但仍旧显得端正有气势,这是长期居于上位者的气质:“铁帮主不要拒人千里嘛。小弟是诚心而来,不找事情。”
“聂金城,外头人说你是江南武林扛把子,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了?不过是朝中几个大人手下的狗。”铁天鹰看着他,“怎么了?你的主子想当狗?”
“铁帮主德高望重,说什么都是对小弟的指点。”聂金城举起茶杯,“今日之事,迫不得已,聂某对前辈心怀敬意,但上头发话了,安定门这边,不能出事。小弟只是过来说出肺腑之言,铁帮主,没有用的……”
这说话之间,街道的那头,已经有浩浩荡荡的军队过来了,他们将街道上的行人赶开,或是赶进附近的房舍你,着他们不许出来,街道上人声疑惑,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心存敬意,这件事算你一份?一起干吧。”铁天鹰举了举茶杯。
聂金城闭上眼睛:“心怀热血,匹夫一怒,此事若早二十年,聂某也就义无反顾地干了,但眼下家人父母皆在临安,恕聂某不能苟同此事。铁帮主,上头的人还未说话,你又何苦孤注一掷呢?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与女真人还有谈的余地,又或者,上头真想谈谈,你杀了使者,女真人岂不正好发难吗?”
“你们背后的大人们,果然又想要徐徐图之了。”
“即便不想,铁帮主,你们今日做不了这件事情的,一旦动手,你的所有弟兄,全都要死。我已经来了,便是明证。”聂金城道,“莫让兄弟难做了。”
铁天鹰坐在那儿,不再说话了。又过得一阵,街道那头有骑队、有车队缓缓而来,随后又有人上楼,那是一队官兵,领头者身着都巡检服装,是临安城的都巡检使李道义,这都巡检一职管统兵驻防、禁军招填教习、巡防扞御盗贼等职务,说起来便是惯例江湖人的顶头上司,他的身后跟着的,也大都是临安城里的捕快捕头。
这队人一上来,那为首的李道义挥挥手,总捕快便朝附近各茶桌走过去,李道义本人则走向铁天鹰,又拉开一张位子坐下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向铁天鹰拱手:“铁帮主,本官敬你以前是六扇门的前辈,话不多说了,叫上你的人,跟本官回去,今日过了午时,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今夜兴庆楼,本官给你摆酒赔罪。”
铁天鹰看着窗外的一幕幕光景,他的心中其实早有所觉,就如同十余年前,宁毅弑君一般,铁天鹰也早就察觉到了问题,今天早上,成舟海与李频各自还有侥幸的心思,但临安城中能够动弹的牛鬼蛇神们,到了这一刻,终于都动起来了。
这些人先前立场持中,公主府占着权威时,他们也都方方正正地行事,但就在这一个早晨,这些人背后的势力,终于还是做出了抉择。他看着过来的队伍,明白了今天事情的艰难——动手可能也做不了事情,不动手,跟着他们回去,接下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茶楼里、对面的楼上,各有目光朝这里投来,他们的眼中闪过疑问,铁天鹰举着茶杯,目光也更是悲悯,他想起与李频的对话,若事不可为,不必勉强,是啊,形式比人强,自己是不必勉强的。
“你们说……”白发参差的老捕快终于开口,“在将来的什么时候,会不会有人记得今天在临安城,发生的这些小事情呢?”
初夏的阳光照射下来,偌大的临安城犹如具备生命的物体,正在平静地、如常地转动着,巍峨的城墙是它的外壳与皮肤,壮丽的宫殿、威严的官衙、各种各样的院落与房舍是它的五脏六腑,街道与河流成为它的血脉,船只与车辆帮助它进行新陈代谢,是人们的活动使它成为伟大的、有序的生命,更为深刻而伟大的文化与精神黏着起这一切。
老捕快的眼中终于闪过深入骨髓的怒意与沉痛。
三人之间的桌子飞起来了,聂金城与李道义同时站起来,后方有人出刀,铁天鹰的两个徒弟靠近过来,挤住聂金城的去路,聂金城身形扭动如巨蟒,手一动,后方挤过来的其中一人喉管便被切开了,但在下一刻,铁天鹰手中的长刀如雷挥斩,聂金城的手臂已飞了出去,木桌飞散,又是如雷霆卷舞般的另一刀,聂金城的胸口连皮带骨一齐被斩开,他的身体在茶楼里倒飞过两丈远的距离,粘稠的鲜血轰然喷溅。
李道义的双腿颤抖,看到了陡然扭过头来的老捕快那如猛虎般血红的眼界,一张巴掌落下,拍在他的天灵盖上。他的七窍都同时迸出血浆。
无数的刀枪出鞘,有点燃的火雷朝道路中央落下去,暗器与箭矢飞舞,人们的身影冲出窗口、冲出屋顶,在呐喊之中,朝街头落下。这座城池的安宁与秩序被撕裂开来,时光将这一幕幕映在它的剪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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