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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二十七郎的娘子张青柏也来过几次,颇得杨恬喜欢,楚妈妈也是熟悉的,听闻是张青柏的父亲,不由皱眉道:“二爷这会儿正在同姑娘说话呢,且不得空。张真人怎的寻到这边来了?还是请回府里去吧,二爷得空再去……”
那媳妇子正是李昌家的,她一跺脚,道:“就是有急事我才来禀的,那真人,那真人说给杨大姑娘送丹药来了。”
楚妈妈黑了脸,“这都什么时候了!裹什么乱!”
李昌家的却是个最信神佛仙道的,犹豫着道:“万一……有用呢。”
张会听得真切,忍不住插口道:“领去前院会客厅,我来见见。”说完也不等两个仆妇反应,便径自熟门熟路往前院会客厅去了。
楚妈妈无法,张二公子既说了,也只得催李昌家的先去,自己回屋想去禀报,却微微挑帘就见两人抱在一处,她这脚便迈不进去了,一时尴尬不已。
楚妈妈想着左不过张二公子也是过去了,二爷晚会儿知道也没什么,多给他们二人留点时间吧,便悄悄又退了出去。
过了约莫盏茶功夫,却是那张二公子风风火火回来了。
张会自不好进上房,也不叫仆妇丫鬟通禀,只站在院中高喊沈瑞的名字。
杨恬听得声音,不免窘迫起来,撒手推了推沈瑞,低声道:“你还不快出去。”
沈瑞情绪被打断,心里五味陈杂,拍了拍杨恬后背,道了句“稍等我片刻”,便起身出来见张会。
张会托着个青瓷小瓶,往前一递,压低声音飞快道:“那个天梁子,送了一瓶丹药来,说他听他女婿说杨姑娘这边不太好,赶过来送丹药。”
沈瑞也黑了脸,也是一句:“他裹什么乱!”
张会却摇头认真道:“没准儿真有些道行,不然这样情况,哪个骗子敢真往前凑?”又低声道:“你别不信,先前宫里也是养着许多真人的,几位万岁爷都是吃过丹药的。”
沈瑞心下冷笑,明朝吃丹药死的皇上还少吗?这话却是不能说出来的,便只道:“秦皇汉武哪个长生了?”
张会皱眉道:“那怎么一样,这是治病的丹药又不是飞升的。”他见沈瑞转身就要走,忙拉住他,急道:“都这种时候了,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呗……”
见沈瑞怒目瞪向他,他也知道死字说得犯了忌讳,自己拍了自己嘴一下,又道:“我也不瞒你,魏太医可是宫里最好的太医了,你这些时日不也没寻访到更高明的神医?魏太医刚才已是和我说了,左不过这几日!有病乱投医,你便试上一试,便是不成,也没遗憾了,成了岂不是神仙保佑!”
沈瑞无动于衷,冷冷道:“不吃尚还有几日,吃了,只怕,立时三刻就……”
他收了口,拱了拱手,“多谢二哥,这个还是免了。”
张会见劝不动他,也不再多说了,把药瓶子往他手里一递,道:“左右都是你来做主,这丹药是人家给你的,我去退也不合适,回头你自己退吧。我去问问魏太医,看看可还能开什么方子。”
沈瑞攥着瓶子,心下一默,太医已是不愿意开方子了,那便……真是没得治了……
他望着眼前随风微动的薄绵布帘,忽就一阵阵的茫然起来。
内里又传来杨恬的咳声,他醒过神来,快步进屋,只见杨恬咳得透不过气来,脸上涨红,眼角泪光闪闪,手上青筋暴起,极是难过。
他抢过去抚胸拍背,好一阵子,杨恬才缓过来,无力的靠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似想说什么,却是一时气短,说不出话来。
沈瑞将她轻轻揽在怀里,一下下轻拍着她后背,目光却不自觉落在锦被间那瓷瓶上。
方才他着急安抚杨恬,手中这瓷瓶就顺手扔在床上。
普通的青瓷瓶子,没有任何装饰,泛着自然温和的光泽,软木塞子用最普通的红布包着,细线一扎,留着短短的缨。
再寻常不过,再普通不过,随便走进药铺,就能看到成药柜上一排排这样的瓶子。
但这里头装着什么?真会是救命的丸药?
他心爱的人在他怀里,吃力的呼吸着,每一声喘鸣音都带走一份生机。
每一声喘鸣音都像是痛苦的嘶喊,每一声喘鸣音都像锯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她身上难受一分,他心里更难受十分。
“试上一试,便是不成,也没遗憾了”他想起张会的话,不禁有些动摇。
试一试,便没有遗憾了。若真是救命的药,不试,是不是抱憾终生?
第六百一十八章凤凰于飞(十七)
祥安庄
呕药、发热、喘至窒息、咳到昏厥,杨恬的病症竟迅速恶化,魏太医刘大夫商量着用针控制一二,让她昏昏睡去,却也只是控制而已,不是治疗。
“总要……先能吃得下药才行。”医者如是说。
沈瑞也知道,但是,无济于事。
焦虑,急躁,濒临崩溃,一向温文自持的他头一次失去冷静。
当初沈珏的去世过于突然,他像做梦一般,一直似茫茫然没有缓过神来;而嗣父沈沧的去世,因早有心理准备,人又走得安详,他虽也承受巨大悲痛,却来的不似这样激烈。
只有这次,他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受折磨而无济于事,这种无能为力让他理智全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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