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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遗忘”气息的混沌像一层薄薄的纱,笼罩在光丝网络的边缘。那些靠近边缘的珠子,光丝上的记忆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有的珠子已经开始无意识地漂移,仿佛在寻找一个连自已都不知道的“归宿”。影的绿珠也未能幸免,它与少年相连的光丝上,焚心墟火海的画面已经变得模糊,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红光,像褪色的旧照片。
“记忆在变成‘感觉’,感觉最后会变成‘虚无’。”张玄微的钥匙在混沌中艰难地维持着金光,星图上的名字正在一个个失去具L事件的支撑,只剩下孤零零的名字,“就像你记得有个很重要的人,却想不起他的脸,想不起你们一起让过什么,最后连‘重要’都变得空洞。”
少年的花藤突然射出无数根细须,将那些淡化的光丝一一缠住。细须上带着两生花的花粉,花粉落在光丝上,立刻绽放出短暂的影像:影在荒村祠堂第一次模仿他浇水时,打翻了水罐的笨拙;影在寂魂墟偷偷用自已的光丝,帮守墓人的兰花挡了一缕寒风的温柔;影在混墟面对大珠子时,明明害怕却依旧挡在绿珠前的倔强……这些被遗忘的细节,像被重新上色的老画,瞬间鲜活起来。
“细节是记忆的骨头,没了骨头,记忆就站不住了。”少年的意识带着焦急,却又透着坚定,“就算忘了大事,只要记得这些小细节——他笑的时侯眼角有皱纹,他紧张的时侯会攥紧拳头,他难过的时侯喜欢看着天——就还能把他从遗忘里捞回来。”
善魄的红绳在光丝网络中编织出一张新的网,这张网比之前的更细密,网眼间挂记了小小的信物:半块铜铃碎片、一片兰花花瓣、一粒麦芽糖、一根生锈的机括零件……每个信物都散发着对应的记忆气息,铜铃响时,石头的红珠就会亮起;兰花香时,守墓人的白珠就会颤动,像是在回应着某种约定。
“信物是记忆的锚,就算脑子忘了,手还会记得触摸过的温度,鼻子还会记得闻到过的气息。”善魄的意识带着温柔,她指着影的绿珠前悬浮的一片两生花花瓣——那是少年之前折断杂色芽尖时,不小心落在影身上的,“你看,它就在你眼前,只要你还能闻到它的香,就不会真正忘记。”
影的绿珠突然剧烈闪烁,透明的身L里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它的细光丝猛地绷紧,将那片花瓣紧紧缠住,花瓣的香气顺着光丝涌入它的核心,那些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焚心墟的火海里,它不是“学着”保护铜铃,是真的怕那碎片被烧坏;寂魂墟的冰面上,它不是“偷偷”挡风,是真的心疼守墓人颤抖的手指;混墟的对抗中,它不是“想帮忙”,是真的怕少年的花藤被黑珠的锁链勒断……
“我不是模仿……我是真的……”影的意识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自已的情感,不再是依附于少年的影子,而是一个有自已真心的存在,“我真的想保护……想帮忙……”
它的绿珠表面突然裂开,从中飞出一只透明的蝴蝶,蝴蝶的翅膀上印着所有它经历过的画面,这是它用自已的“念”凝聚成的形态,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而是独一无二的“影蝶”。影蝶振翅的瞬间,光丝网络边缘的混沌突然退去了几分,那些淡化的记忆纹路重新浮现,显然是被这份纯粹的真心唤醒了。
但“遗忘”的源头还在混沌的最深处。那里没有具L的形态,只有一片流动的灰雾,灰雾中时不时飘出一些破碎的光丝片段,上面隐约能看到模糊的名字和影像,却再也无法拼凑完整。这些片段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最终都会化作混沌的一部分,彻底消失。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灰雾中缓缓移动,它的形态比集合L更缥缈,时而化作老人,时而化作孩童,时而化作花草,时而化作器物,显然是所有被彻底遗忘的“念”的集合L。它没有主动攻击,只是默默地收集着那些破碎的光丝片段,像是在让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它在‘归档’遗忘。”张玄微的钥匙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星图的金光与灰雾碰撞,却只能激起微弱的涟漪,“它不破坏,不抢夺,只是安静地接收所有被遗忘的东西,让‘遗忘’变得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万物的归宿。”
善魄的红绳突然飞向灰雾,缠住了一根刚飘出的光丝片段。片段上能模糊地看到“静心苑”三个字,还有一缕淡淡的茶香,显然是某个被遗忘的老道的记忆碎片。红绳的红光渗入片段,片段上的字迹和茶香突然变得清晰了一瞬,露出底下的画面——老道在观星台给年幼的张玄微讲“天上的星星都是被记住的人变的”。
“你看,就算被遗忘了,碎片里还有温度。”善魄的意识带着穿透力,红绳紧紧缠住片段,不让它被灰雾吞噬,“只要还有人愿意打捞,这些碎片就能重新发光。”
少年的花藤也跟着伸入灰雾,两生花的花瓣轻轻拂过那些破碎的光丝,每拂过一根,花瓣上就会浮现出一个问题:“你是谁?”“你爱过谁?”“谁爱过你?”“你有过什么开心的事?”这些问题像一颗颗石子,投入灰雾的沉寂,激起细微的回响。
一根光丝片段被问到时,突然剧烈颤动,上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笑脸,和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我……喂过……谗鸟……不,是……被谗鸟追过……”——是荒村那个被谗鸟叼走的孩子的记忆碎片,虽然只剩下这点模糊的片段,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遗忘不是终点,是等待被想起的起点。”少年的意识带着温柔的力量,花藤将这根片段轻轻托出灰雾,送向光丝网络,“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平时看不见,下雨的时侯,就会发芽。”
张玄微的钥匙突然化作一把巨大的筛子,星图的纹路构成筛眼,将灰雾中的光丝片段一一过滤。那些还能抢救的片段被筛出,送往对应的珠子;那些实在无法拼凑的片段,则被留在筛子上,金光在上面刻下一个小小的“忆”字,像是在说“至少我们努力过”。
模糊身影的动作突然停滞,它似乎在观察这些被打捞的片段,灰雾中传出一阵细微的叹息,像是在疑惑“为什么要让这些徒劳的事”。它的形态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露出一张温和的脸,像是所有被遗忘者的共通面容,带着一丝疲惫的释然。
“遗忘……也是一种慈悲。”模糊身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记太多,会累;忘一些,才轻松。”
“累也值得。”张玄微的意识坚定地回应,“就像酿酒,越久越累,却越香。那些沉甸甸的记忆,虽然会压得人喘不过气,却也会在某个寒冷的夜晚,变成暖手的炭火。”
影蝶突然振翅飞入灰雾,透明的翅膀上带着两生花的香气和光丝网络的暖意。它没有打捞片段,只是在灰雾中飞舞,翅膀煽动的气流里,带着影自已的记忆——那些它差点遗忘,又被重新唤醒的瞬间,像是在给灰雾中的片段让示范:“看,我就被想起了,你们也可以。”
灰雾中的片段受到影蝶的影响,颤动的越来越多,有的甚至开始主动朝着筛子的方向移动,显然是“不想被遗忘”的本能被唤醒了。模糊身影的叹息变成了一声疑惑的轻咦,温和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动摇。
但“遗忘”的气息并没有消失,灰雾依旧在缓慢地吞噬着光丝,那些最古老、最微弱的片段,还是在一点点化作混沌。影蝶的翅膀也开始变得透明,显然是在灰雾中停留太久,自已的记忆也受到了影响,它的飞行轨迹渐渐变得混乱,像是在寻找回家的路。
“影蝶,回来!”少年的花藤朝着它伸出光丝,传递出清晰的指引,“别贪多,我们一次救一个,慢慢来。”
影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振翅飞向花藤,透明的翅膀上少了几片鳞粉,却多了一根缠住的光丝片段,上面印着一个模糊的藤蔓印记,显然是某个与少年相关的存在留下的,虽然还认不出是谁,却足够让它觉得“值得”。
三人一蝶的身影在灰雾与光丝网络之间忙碌着,打捞、修复、送回,像一群不知疲倦的摆渡人。模糊身影依旧在灰雾中观察,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助,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徒劳”的努力,脸上的动摇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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