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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9章 润物细无声(第1页)

密室里的檀香还未散尽,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像极了皇浦云此刻的心境。他望着榻上那位面色青黑的老者,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袖袍,指节泛白,几乎要嵌进肉里。大长老平日里总爱捋着花白的胡须笑,说他修炼术法快两百年,最得意的不是修为多高,而是看着门派从一棵小苗长成如今的参天大树。可现在,这棵大树的根,被人从内部蛀空了。

毒是“牵机引”,无色无味,却能瞬间冰封心脉。整个洛神谷派,除了那个人,谁还能接触到这种禁术?谁又能在大长老布下的结界里来去自如,在他隐蔽的空间下毒?答案像淬了毒的针,另外个密密麻麻扎在皇浦云的心上。

他甚至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大长老闭关时想着自己的修为在出关时能不能有提升,或许还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未曾察觉空气里面的有着自己信任的人下的毒。

“宗主……”门外传来弟子的低唤。

皇浦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他缓缓转过身,玄色长袍在无风的密室里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传令下去,大长老……于闭关时得道飞升了。”虽然大多数人都知道大长老是中毒身亡的,但都知道宗主这么是保全大长老的名声。

“可是……”弟子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皇浦云眼中的寒意冻住。

“按我说的做。”他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待弟子退去,密室重归死寂,皇浦云才踉跄着扶住丹炉,一口血气喷在冰冷的炉壁上,溅开点点猩红。

他知道凶手是谁,那张脸此刻或许正在前厅假惺惺地为大长老“飞升”诵经祈福。可他不能动,甚至不能流露出一丝怀疑。那人背后牵扯的势力,足以让本就风雨飘摇的青云宗彻底崩塌。

炉壁上的血迹慢慢凝固,像一朵诡异的花。皇浦云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渍,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却又在瞬间归于死寂。他望着大长老安详(实则痛苦被强行压制)的面容,低声呢喃:“师父,再等等……等我剥掉他最后一层画皮,定让他……血债血偿。”

皇浦云站在密室外,指尖残留着石门落下的冰冷触感。玄铁铸就的石门严丝合缝,将那大长老的密室彻底封死,连风都钻不进一丝。他望着门上繁复的符文在月光下渐渐隐去光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风卷着松涛掠过山巅,吹得他玄色长袍猎猎作响。袖中手掌握了又松,方才挥袖封门时灌入的真气还在经脉里微微发烫。他想像着大长老临终前死死攥着他袖口的力道,他心底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喉间涌上一丝腥甜,皇浦云猛地抬手按住嘴角。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眼底翻涌的暗潮。密室深处传来细微的石块碎裂声,那是机关彻底锁死的声响。他挺直脊背,转身走向通往主峰的石阶。

身后,千年古松的阴影里,那扇消失在石壁中的密室门,已与整座山峰融为一体。山风呜咽,像是谁在无声地啜泣。皇浦云脚步未停,玄色衣袍没入浓重的夜色,只留下一地破碎的月光。

山风裹挟着寒意,刮过皇浦云苍白的面颊。他站在主峰后悬崖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栈道上,脚下便是深不见底的云雾,栈道木板年久失修,在风中微微摇晃,发出吱呀的哀鸣,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他望着远处被云雾缭绕的山峦,思绪却飘回了几十年前。那时他与大长老还有一众术法师,一起在这深山之中筚路蓝缕,创立了洛神谷派。大长老不仅是他的师长,更是他的挚友,一路扶持,为宗门呕心沥血,多少次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护得宗门上下平安。

记得有一次宗门遭遇强敌入侵,是大长老不顾自身安危,独战对方高手,才保住了洛神谷的根基。那时大长老的笑容,爽朗而温暖,如今却成了皇浦云心中最深的痛。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总是为宗门操劳、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大长老,竟然会被人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毒死。

皇浦云的拳头便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他知道,自己必须查明真相,为大长老报仇,守护好他们共同创立的洛神谷,不能让大长老的心血付诸东流。

大殿内檀香凝滞,天光透过高窗斜斜切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皇浦云端坐于紫檀木宗主位上,玄色道袍上还沾着山外的尘土,他刚踏入山门便察觉不对——往日里灵气充沛的护山大阵,此刻竟透着几分滞涩。

"诸位长老,"他手指轻叩扶手,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寒意,"本座离山好些日子了,各洞府可有异动?"

底下坐着的七位长老神色各异。二长老捻着花白长须,垂眸的瞬间,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启禀宗主,一切安好。只是......上霞洞上月走失了两名外门弟子,许是下山历练时遭遇了妖兽。"

"走失?"皇浦云指尖一顿,目光扫过站在末位的上霞洞主。那红脸膛的汉子脖子一缩,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半块染血的衣襟——那是他在禁地里捡到的,绝非妖兽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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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浦云可是知道这次对付异兽,上霞洞府是最卖力的。之前自己还想单独见他,只不过被耽误了。

三长老捧着朱漆戒尺,沉声道:"属下已按门规惩戒了丹霞洞主看管不力之罪。倒是......二长老掌管的藏经阁,上周夜半曾传出异响,弟子们不敢擅闯,只道是夜风刮动窗棂。"

这话如同一滴冷水滴入滚油。二长老猛地抬头,丹凤眼瞪得溜圆:"三长老莫不是老眼昏花?藏经阁有三层禁制,何来异响?"

眼看两人就要争执起来,皇浦云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不高,却像一块冰锥扎进众人心口。他缓缓起身,玄袍下摆扫过案几上的青瓷瓶,瓶中半开的墨兰簌簌落了片花瓣:"看来诸位长老都很忙。只是昨夜巡山弟子来报,后山禁地里的镇魂碑,好像裂开了道缝。"

话音未落,站在最左侧的白发长老突然踉跄一步,手中茶盏"哐当"坠地。殿内霎时寂静如死,只有烛火在风中微微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盘旋的鬼影。

三长老还在借着一切机会在打压其他的门人,皇浦云还是在忍着。

月色如霜,阿禾易容之后,带着十二名门徒潜入三长老驻守的落霞峰。他们皆着玄色夜行衣,身形如鬼魅般掠过嶙峋山石,最终隐入一片茂密的竹林。落霞峰云深雾锁,终年有护山大阵流转微光,巡山弟子的脚步声在石径上时隐时现。

阿禾示意众人分散,七人化作杂役混入后厨,三人扮成采药人攀上西侧绝壁,自己则带着余下两人摸到了库房附近的老槐树上。树洞里藏着三长老私藏的账目,他用银针挑开树皮,指尖沾着特制的迷香粉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两名守夜弟子。

三日后,药田的灵米开始莫名枯萎,巡山队频繁在雾中迷路,连负责传递消息的信鸽也接二连三失踪。阿禾坐在废弃矿洞的阴影里,听着门徒汇报:"三长老的亲信刘管事昨晚与账房先生起了争执,据说丢了一批贵重物品。"他指尖转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的"浦"字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晨露未曦,三长老洞府的青石板路上却结着层化不开的湿冷。往日里弟子们练剑的呼喝声被压得极低,连丹炉余烬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几个外门弟子正蹲在银杏树下交头接耳,指尖掐着刚采的草药,却把叶片揉得稀烂。

"听说了吗?昨晚三更,有人看见师父在后山禁地烧东西,火光绿莹莹的。"穿灰布道袍的少年声音发颤,袖口下的手攥得发白。旁边梳双丫髻的少女猛地抬头,发间银簪"当啷"坠地,她慌忙捂住嘴:"莫不是...莫不是用失踪的阿元炼了法器?"

这话像块冰投入滚油,周遭瞬间死寂。上月给师父送夜露茶的阿元,上上月去丹房取朱砂的明师兄,还有三年前说要下山探亲的师姐...那些曾鲜活的面孔此刻都成了铜镜上的霉斑,明明灭灭浮在每个人眼底。

突然,前殿传来铜铃骤响,众人心头一紧。只见掌事师兄面无血色地跑来,手里攥着半片染血的衣角——那是今早打扫师父书房时发现的,布料正是失踪三月的阿元常穿的月白锦。

廊下挂着的八卦镜不知何时蒙上了层黑雾,映得弟子们的脸个个青灰。有人偷偷摸向腰间的护身符,却摸到一手冷汗。丹房的铜鹤香炉突然发出"咔"的轻响,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拨动炉灰,将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猜测,都烧成了盘旋不散的青烟。

此刻谁也没注意,西厢房窗棂后,三长老枯瘦的手指正捻着枚血色玉简,烛火在他眼底投下两团跳动的暗影。而他案头那盆千年雪莲,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殷红。

三长老用弟子做为修炼的媒介,一下子在落霞峰传开了。其实这个谣言从阿禾口中传开的。

传言继续在发酵,晨水凝在松针上,像颗颗悬而不落的泪珠。往日里练剑的呼喝声断了,连巡山的弟子都贴着崖壁走,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轻得像猫爪。谁也不敢大声说话,窃窃私语像崖缝里的风,卷着那句可怕的话——"师父在炼血丹"——在每个人耳边打转。三日前后厨丢了半只冻鹿,昨日西厢房的小师弟又发了高热,这些零碎事此刻都成了印证,吓得几个女弟子把帕子都咬出了洞。

摘星院的朱漆门已经半个月没开过了,铜环上的绿锈又厚了三分。有胆大的弟子趁夜爬上天梯崖,看见院里的石桌上摆着七个黑陶坛,月光照在坛口蒙着的黄符上,泛着冷森森的光。回来就发起了高烧,呓语里尽是"别抓我"。

如今连洒扫都绕着摘星院走,生怕惊了里面的人。院墙根的何首乌藤枯得发黑,有人说那是被吸了精气,也有人偷偷往土里埋糯米,盼着能镇住邪祟。山门外的枫叶红透了,像泼了满坡的血,映得每个人的脸都发青。

暮色漫过天玑台时,守夜弟子望着摘星院窗口那盏长明灯,总觉得灯影里有个佝偻的影子在晃动,吓得赶紧缩进钟楼,把铜铃拽得震天响。可铃声再响,也盖不住山风卷着松涛掠过峰顶时,那呜呜咽咽的,像谁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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