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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言道天下人虽知青苗法取利并非官家本意,但二分之息实在太高,但令只纳元数本钱,如此方可造福百姓。如今他已作主在任所止散青苗钱了!”
章越闻言吃了一惊。止散青苗钱是什么结果,好几个官员都因此丢了官,欧阳修居然挑头和朝廷政令对着干。
欧阳发道:“家父行事一生出于诚心直道,故而无所矜饰。我自问不才,但也学着他一二。”
章越清楚欧阳修的性子,他为官与他的文章一样都是坦坦荡荡,直谏而从不避险。
“三郎……青苗法不好,你为何不直言呢?”
章越沉默了,他不能说我如今虽官至待制,但真正能改变的还是太少。
欧阳发知道章越不肯与他一并发声,于是有些失望,若是欧阳发知道这新青苗法还是章越起草的,不知该气成什么样子。
两人边走边聊,言语之间,他们忽看见枢密使吕公弼从崇政殿中秃巾而出,他的官帽也不知到了哪里。
身为枢相吕公弼这般着实骇人!
官员最重仪表,秃巾而行是非常的失礼的。
吕公弼身为枢密使为何仓惶至此?失态至此?
“枢相为何至此?”
一名官员叹道:“官家从王,韩两位参政之议设审官西院,吕枢相不忿弹劾王参政,哪知道此事不密,竟不知被谁泄露出去。王参政先言吕枢相不是,今日吕枢相先行上殿自辩,故……”
“先是吕中丞,后是吕枢相,王介甫真是了得,不过一个月连罢吕家两名高官。谁能想吕家一个月前那风光无量之状。”
章越听了两名官员对话,也知道吕公弼多半今日殿上力争结果被罢。
想当初吕夷简在朝几十年宰相,可谓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官家即位后,吕公弼任枢密使,吕公着任御史中丞,可谓权势赫赫,结果兄弟二人竟一个月内先后被罢去。
此刻众人对吕家的心态,都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之感。
章越站在一旁,看着白发苍苍的吕公弼徐徐走下台阶,他忽然记起了当年自己三司时,对方为三司使二人共事的短暂日子。
如此人物,竟也以这个方式落下帷幕。
吕公弼行此时,不少官员都是避嫌离开,但章越与吕公弼还是分属姻亲故而上前道:“吕公可有什么下官效劳之处?”
吕公弼本是目光涣散,看见章越目光中又有了焦点,他言道:“是度之啊!这是伯和!”
欧阳修一家与吕公弼并非那么亲近。
但吕公弼却抓住欧阳发的手问道:“永叔来京了吗?”
欧阳发道:“家父并未到京。”
吕公弼点点头道:“不来也好,天下之事已是不可为之了,度之以后要你们来收拾残局了。”
章越闻言但觉得胸口闷闷的,但见吕公弼这般还是心有不忍。
章越让欧阳发先行一步,自己搀着吕公弼行了一段路,之后才返回大殿。
章越与欧阳发先后入殿。
欧阳发进殿一盏茶功夫后,章越方才入殿。
章越一入殿并听王安石在殿上向官家奏道:“陛下,似欧阳修这样的人善附流俗,以韩琦为社稷之臣。如此之人,在一郡则坏一郡,在朝廷则坏朝廷,臣请罢之!”
至于欧阳发手捧着一封奏疏,一言不发地跪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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