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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逐仰起头,深呼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神情很快恢复如常,“直接去养心殿。”
既然八皇子跑了,那就让隆康帝退位立诏书,或者,先皇驾崩,膝下无子,只能传位于幼弟。
*
落日西沉,暮色四合,晚霞如一泼朱红流丹溢彩,金煌煌地映照在殿前的石阶上。
梁齐因合上经史书,声音发沉,“陛下……”
隆康帝站在大殿正中央,神情平静,他并未身穿明黄色的龙袍,而夕阳落影却在他肩上镀了层金边,大靖开国以来最懦弱无能的皇帝,竟也在此刻初显出九五至尊的泰然威严。
倏地,稚子的呼唤声在殿外响起,“皇兄——”
八皇子大汗淋漓地跑上台阶,隆康帝一怔,“嘉敏,你怎么过来了?”
“皇兄,方才我本来要去文华殿……”八皇子跑得太急,边喘边道:“但同行的内侍却谎称说要带我抄近路,我跟他走了片刻觉得不对就赶紧跑了。”
“看来裴家又换了一个人选。”
梁齐因偏过头,晚风乍起,将他面前放置的经书吹起几页,暑热扑面而来,他收回目光,道:“陛下打算如何?”
“三哥呢?”
“裴家敢逼宫,想来也不会放过楚王殿下,王府现下应该也被包围了。”
八皇子茫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伸手抓紧隆康帝的衣袖道:“皇兄,是不是……”
去年端王造反,叛党在宫内杀红了眼,养心殿前与东篱苑内血流成河,连隆康帝的亲妹妹都没活着出来,这才过去多久,竟又有乱臣贼子故技重施。
隆康帝按住他的肩膀,“不怕,皇兄护着你。”
话音落下,殿外响起沉重整肃的脚步声,由裴玟率领的南衙禁军以及世家私兵所组成的叛党逐渐逼近养心殿前。
八皇子吓得肩膀一颤,往后瑟缩了半步。
梁齐因挡在他面前,凝眉望向殿外,残阳如血。
“来了。”
*
关外飞沙走砾,浮尘千里,西北先前被屠过城,驻军对鞑靼恨之入骨,越杀越勇,季时傿一刀砍了使臣的半个脑袋,以至于手中佩刀卷了刃,当场报废。
金池几乎被染成血红色,苍茫的戈壁滩上百草黄云,孤日矜悬,余晖镂金,埋伏在峭壁群山间的鞑靼士兵急剧缩减,被驻军护在中间的外事官吓傻了眼,局势倒转,眨眼间瞬息万变。
使臣死了一大半,季时傿站在沙石上,刀尖点地,在她身侧蜿蜒出一条细长的血迹。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她声音冰冷,更甚朔北寒风,“谈判书上的字,你们不签也得签,现在再加一条,谁主谋的这件事,三日后我要看到他的脑袋,否则,我亲自北上去提。”
仅存活的鞑靼使臣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地用蹩脚的中原话道:“签、我签……”
礼部的外事官从马背上跌下,直至现在双腿都还在打颤,他拿着新的谈判书上前,看鞑靼使臣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蓦地,一名部下匆忙跑到季时傿面前,神情焦急,“大帅,方才有一个人形色鬼鬼祟祟,弟兄们看着不对,就把他抓起来了。”
季时傿眉头皱起,赫然道:“带过来。”
几名将士很快拖着一人上前,对方垂着头,抖如筛糠,季时傿越看他越熟悉,犹豫道:“吴飞泉?”
陡然被点**份,吴飞泉重重磕了几个头,满脸涕泪,沾上泥沙之后更是狼狈不堪,“饶命,大将军饶命啊——”
“你刚才偷偷摸摸的到底要干什么?”
“我、我……”
吴飞泉这个禁军中混吃等死的少爷兵,干过最大胆的事就是听信叔父所言铤而走险,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想给京城报信还没跑出半里地就被抓回来了。
他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季时傿抬了抬眼,身旁士兵便立刻拔刀架在他肩膀上,吴飞泉梗着脖子,挨上冰冷的刀刃后顿时浑身一颤,仰头哭喊道:“我说我说!”
“鞑靼不想归降大靖,与裴次辅一拍即合,我叔父将我塞进谈判队伍中,让我将你们的往返路线告诉鞑靼人,为的就是……”吴飞泉声音越说越小,“为的就是让你死在关外,不能回京。”
他方说完,西北驻军几乎要暴起,季时傿面无表情,似乎对自己被背叛一事并不在意,她沉吟片刻,又道:“你们还打算做什么?”
刀就架在脖子上,不说也是要死,吴飞泉闭上眼,认命道:“杀楚王,拥立八皇子登基,只要你死了,新令就不会在禁军中实行,我就能……”
外事官震惊地瞪大眼睛,怎么会有人为了一己之私就要残害忠良,季时傿是国之砥柱,她要是真死了,倘若鞑靼西洋人卷土重来,谁去拦,这他娘的不是要亡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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