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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转变
前尘如梦。
回忆如流水一般平静而缓慢地在脑海里淌了一遍,梁齐因睁开眼,手臂被枕得发麻,他皱了皱眉抬起头,眼前是熟悉的书房与桌案,无意间从指尖掉落的狼毫笔在书上划了一道墨痕。
他呆坐在桌子前,还未从刚刚的梦里清醒过来,连神色都是迷茫的。梁齐因垂眼看向面前的纸笔,旁边还堆放了好几本书,都是游记志异一类的书籍,他正在给其中一本做批注。
梁齐因这才迟钝地把自己从前尘旧梦里剥离出来,想起前几日在书肆遇到季时傿,而后一起回了国公府,季时傿还问他能不能再借几本书的事。
所以这几日他便找出了好几本适合她看的,通俗易懂,幽默诙谐,又把里面生僻的词汇做了批注,没想到居然忙得在书房里睡着了。
梁齐因将掉落在地上的笔拾起来,心里五味杂陈,前世季时傿死后他总是做梦,有时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宫里见面,他追着季时傿的背影却怎么都追不上,想跟她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有时是在平靳关外的金池,他在尸山血海中去找季时傿,发现她身上有一个巨大的伤口,血怎么都止不住。
这样的梦不间断地做了有好几年,他病得越来越重,最后怎么死的连他自己都忘了,大概是某一次醒过来后实在受不了,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便自戕了。
没想到一睁眼回到了二十一岁,重生后的这些天他有时都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事情没有按照过去一样发展,季时傿没有退婚,甚至他们之间又产生了新的交集,这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难道他真的在做梦?
还是说,这便是他苦求多年的,重来一次的机会。
梁齐因手一抖,刚拾起的笔又掉落在地,他随即慌乱地弯下腰去捡,手还没碰到地,书房的门便被人敲响了。
“六公子,老爷请您过去。”
梁齐因听出声音是梁弼身边的随从路诃,顿时愣了愣,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只犹豫了一瞬便站起来,应声道:“稍等,我这便来。”
他将书仔细放好,而后理了理被压出褶皱的衣袖,等将这些做完后才打开房门,路诃等在外面,听到动静后抬起头,催促道:“六公子赶紧吧,别让老爷等急了。”
“嗯。”
梁齐因关好房门,路诃走得很快,脚下生风,他一边跟上一边飞快地想梁弼找他做什么。
上辈子根本没这些事,打发了四夫人塞过来的人后他便去了嵩鹿山帮沈先生整理古籍,等再回来季时傿便已经退了婚,伤心之余,他索性从国公府搬了出去,一直住在嵩鹿山上,世子的身份也让给了其他兄弟。直到他死,梁弼也从来没有传唤过自己的,上次是因为季时傿到访,这次呢?
重生之后发生了太多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也许因为重生这件事本来就匪夷所思,无异于是一个荒诞的悖论,它所带来的一系列反应自然也与从前不同了。
很快便到了梁弼的院子,路诃在门口停下,朝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梁齐因定了定神,微微颔首走进去。依稀可以看得见前厅内站着几个人,他由声音辨别出其中一个是四夫人,她身边还跟了一个矮小的身影,应是她的儿子,排行第九,叫做梁齐瞻。
梁齐瞻年纪不大,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不过已经完美地继承了他爹娘蛮横无理的脾性,甚至青出于蓝,连坐个椅子都得踩着下人的背上去。
在这里遇上他们,怕是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梁弼抬起头,招了招手道:“岸微啊,你过来,爹有话同你说。”
梁齐因神情淡淡,垂首行礼后走上前。
梁弼指了指一旁大张着腿靠在椅子上的梁齐瞻道:“小九如今也到了要读书的年纪,外面的那些夫子啊都教不好,你四姨娘呢就跟我提议,让你带着他去嵩鹿山学点东西啊。那个沈……沈什么和的不是你老师吗,你就让他教。”
梁齐因还没来得及开口,梁齐瞻便踹了踹旁边的桌子,嚷嚷道:“我不去我不去,我才不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梁齐因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冷笑了一声,别人都求之不得要沈先生当老师,他却避之如同蛇蝎,还有梁弼,言语里对沈先生全无半分尊重,谁给他的自信觉得曾经的太子太傅会理他那登不上台面的儿子。
梁齐因道:“沈先生年事已高,近来并不授课。”
梁弼一愣,“那谁来?”
梁齐因道:“我。”
“那算了。”梁弼摆了摆手,嘀嘀咕咕道:“你能教啥。”
话音刚落,一旁的四夫人便缴了缴手帕,投来波光滟滟的一眼,若秋水芙蓉,泫然欲泣。梁弼没什么定力,登时腿就软了,立马改口道:“还是你教吧,你让小九跟着你去嵩鹿山,你俩是兄弟,你得带着他。”
梁齐瞻又踹了踹桌子,“我不要!我不去!我不学!”
被吵了半天的梁弼终于发怒,厉声道:“你不去也得去!看看你这副德行,真是把你宠坏了!再嚷嚷,腿给你打断都要抬过去!”
梁齐瞻再胡闹毕竟也是小孩子,听到要被打断腿顿时瑟缩了一下,往四夫人怀里躲了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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