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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气得要顶不住,他也几乎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明亮的,覆盖着一层水膜的,失落的灰色与愧疚。
宁潇的心看着轻,实则重。
她要守的,想紧握的,大部分都丢了。
从精神上来说,她自认已经是个丢盔弃甲的逃兵。
池蔚然深知这一点,所以这件事他本来打算带到坟墓,不然以现在的情况,宁潇只会自责到要么崩溃要么远离。
宁潇没有说话。
“你要是这么想道歉,”
池蔚然俯身,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语气恶劣又轻挑:“……就换个方式。”
宁潇忽然抬了抬手,掌心温度偏凉,骤然贴上他面颊,眼底有很重的红血丝,声音轻到可以落在雪花上。
“对不起。”
东风的去世不是意外,宁潇能猜到这点。
尽管知道,但池蔚然作为最痛的人,他翻过了这一页,选择避而不谈,宁潇更不会主动揭开。
他们之间早已有一种无声的默契。
这默契就像一层减震垫,隔开真正尖锐的一切。
譬如吵得再凶,也不会说真正伤对方的话。
一直这样,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束清拿出证据,告诉她有人借她的手害死了东风后,宁潇飞快意识到了更深的点。
池蔚然在这事上选择了缄口不言。
不让她知道,等于把减震垫搁在她身下,以他自己消化这件事为代价。
于是,不知不觉间,宁潇已然欠他两次。
对不起是最没用的话。
宁潇当然也知道,可笑的是,到了这种时候,语言系统跟退化了一样。
他说不想听,她还是说了,因为没有其他的可以说。
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少沉重成这样,宁潇的状态比霜打的茄子更蔫。
一时没人说话。
池蔚然彻底被她弄沉默了s,他眉头锁得很紧,视线紧盯着她。
不过宁潇蔫了一分钟,又重新提了口气:“你住哪?需要回去休息吗?”
“不用。住……”池蔚然说到一半,想起什么,随手往后面指了指,“你来过的。车程离这不远。”
宁潇点了下头,眉头微挑,轻攥了攥拳头,努力给自己打气似得:“好!去你那儿吧。你有打印机吗?”
池蔚然:“有。怎么了?”
等上了车,他才意识到宁潇为什么要问这个。
她一坐上后座,就掏出了笔和便签,低头认真写着什么。
宁潇是不写连笔字的。现在光线不行,她把字体还扩大了。池蔚然那视力,就算不想看,余光飘过去一眼,都能看清内容。
简直像在列合同概要。
从精神赔偿到具体执行方式。
她从来都是行动派,很多亏欠已经填不上了,绝对不会放弃目前在眼前的机会。
池蔚然看了会儿,视线无声安静地落在她侧脸。
线条优美,不笑时又无比倔强冷淡的样子。
“会无条件答应我三个要求啊?”池蔚然抱臂,往椅背深处靠了靠,懒懒问道。
宁潇扭头看他,神情严肃地点头:“只要不违法。”
“期限呢?”
“没有期限。”宁潇顿了顿,“就算未来我建立了家庭,有丈夫或者后代,这一项也照样成立,假如我因为不可抗力……做不到,他们也可以帮——”
“等等。”池蔚然听不下去,干脆坐直,脸色不太好,“什么东西?”
宁潇回想了下自己的措辞,感觉没什么问题,又谨慎道:“那还要看你了,如果你需要我作为唯一执行条款的人,我会加上的。”
“宁潇,我有时候真想看看……”池蔚然轻声道,“你脑子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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