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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推得既又理又合情,还把自己的窘境给点出来了——秦芬又不是掌家媳妇,怎么能染指婆婆和夫君的产业。
范夫人知道,依着媳妇的聪明伶俐,定是已经猜出了那两家铺子不是范离的,碍着情理不敢应下,可是她只儿子一个命根子,哪里会对儿子吝啬?
如今瞧着儿子出息了,小两口子又齐心,她难道还藏着掖着不给孩子们历练么?
这两家铺子能理好了,那苏州的三千亩地和两座山楚也交给这儿媳打理,又有何妨?
范夫人知道这儿媳的娘家教养严格,她说不敢接,那定然不是假客气,想了一想,干脆拉了旁人出来说事:“芬儿也知道这府里水深,我这也是不得已呀……捏在我手里,总不大稳便,若是捏在你手里,只怕旁人还顾忌些。”
这话倒也是真的,大房那里觊觎范夫人的产业多少年了,听说已经抠了两家铺子、三个庄子去公中,说是代管,其实早把上下人手都换成了大房的,如今那几处产业,只怕年年的出息都在大房的钱袋子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芬看一看范夫人,这位中年妇人清秀的面容上,除开一丝急切,还有隐隐的恳求。
是啊,这位婆婆秉性柔弱,能守住一些产业已然不容易,若是大房再行逼迫,她无奈之下也只能松口,那回门礼的事,不就是大房强行压下来的么?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房无赖,总有法子拿捏这位清高的贵妇人,秦芬也不能日日守在这府里,与其让她担惊受怕,不如替她分忧才是正经。
“太太容禀,那伙计们的身契却是不必了,我想太太手下的人大多都是好的,有一两个不好的,掌柜们教一教也定能好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便是答应范夫人,要代管那两家铺子了。
秦芬说得郑重,范夫人瞧了,也不禁动容,多少年闷声做人的,也头一次挺直了腰板,说话硬气一次:“芬儿只管放手去做,这两家铺子,我就算放给你了。”
待秦芬走了,范夫人便挥手吩咐喜儿临儿出去,还嘱咐一声唤了安妈妈来说话,喜儿知道这回太太是认真扶持少奶奶了,心里不由得一凛,对着临儿,悄声嘀咕一句:“以后咱们对着少奶奶,可要加倍地恭敬。”
安妈妈年老,范夫人无事不会找她,今日听见主子叫,立刻穿戴整齐从家里进府,到了主子跟前一听主意,立刻拍手叫好:“姑娘这主意再好没有了!咱们少奶奶背后靠着那几尊大佛,大房那里只好干瞪眼流口水,谁又敢伸手!”
范夫人倒不全是打的这个主意,然而安妈妈的话也甚有道理,她点头算是认可,把要照应秦芬的话嘱咐了一遍。
安妈妈眯着眼睛听完,长长叹口气:“其实姑娘是个再明白也不过的人了,怎么这些年竟只埋头做人呢,想要和大房那里硬争,想必也不是争不过!”
范夫人也叹口气:“唉,我凭什么和人家争?离儿那时候还小,又不曾立起门户来,小五这孩子不和咱们一条心,还加个侯姨娘,又与大房勾连,内忧外患,哪有那样好争的?”
“舅老爷和老太爷这么多年对姑娘一如往昔,那侯姨娘,不就是舅太太来替姑娘处置了的?姑娘凭着娘家,也不怕大房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家里头,父母、兄长、嫂嫂难道不要过自己的日子?好,哪怕他们和我有情分,愿意耗时耗力地替我去打官司,那侄子侄女们呢?他们难道不该有个平静的生活吗?”
安妈妈听了主子的话,也没什么可回的了,长长吁一口气:“姑娘就是太心善了。”
“罢了,舍出几个小的产业,算是稳住了大房,大的几样我不是还攥在手里么,再说了,地契我终究是没给他们嘛。”
说起地契,范夫人不由得又想起方才秦芬拒了铺子上伙计的身契,便把儿媳拿出来再夸一遍:“咱们离儿媳妇,真是个体面姑娘。”
范府里人多眼杂,大夫人又有意纵了下人们传递消息,范夫人和秦芬婆媳两个关门说话虽传不出来,秦芬带了两叠厚厚的册子出门,哪个瞧不见。
这下子别说是大夫人了,就连五少奶奶也躺不住了,唤了穗儿来问,穗儿哪答得上来,五少奶奶心里有些猜测,有些想去问秦芬,却又不敢。
她扔给七弟妹的难题,那小丫头一个也没接招,她哪里不知道是个难对付的。
想了一想,干脆穿戴整齐往大房去了。
大夫人平素总说自个儿念佛修道爱清净,不爱人打搅的,今儿却罕见地召了两个儿媳在身边,婆媳三个说得热热闹闹的。
五少奶奶进门瞧见这场热闹,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大概是真的,那位七弟妹,只怕是管上婆婆的产业了。
第章
既接了差事,秦芬便得认认真真办起来,除开吃饭请安,时不时出门散步,她便只足不出户地看账册。
范夫人见了,倒懊恼起来,可是再去喊秦芬少用些功,又显得太虚伪了。
这日和喜儿在屋里,便说起私房话:“若是把离儿媳妇给累坏了,可不好,我不成了恶婆婆了。”
那位七少奶奶是既得少爷的珍爱,又得太太的看重,喜儿如今也知道这些了,说起话来,哪里会不知道话风往哪里刮:“既如此,奴婢日日熬一碗鸡汤送去。”
秦家那位当家太太出身杨家,排场气派大得很,听说,那日回门吃的两顿饭,四碗八碟、两汤两点的,比一品大员家的也不差什么了。
范夫人自忖着银钱上未必逊色于那位亲家母,可是这上头却比不得了,听见喜儿要日日送鸡汤,她摇了摇头:“七少奶奶自个儿会制花蜜,前次从姜家带回来的点心也精致,你日日只送鸡汤,恐怕不像样。”
什么?婆婆给儿媳妇送东西,还送出罪过来了?
自家这太太,要对儿媳妇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这哪是娶儿媳妇,这是供尊菩萨呢!
喜儿不由得瞪大眼睛:“长者赐,不敢辞,太太送碗鸡汤去,少奶奶还能嫌弃不成?”
范夫人见丫头领会错了意思,笑着摆摆手:“你这丫头,怎么就大惊小怪的,心又窄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变着花样地送几样东西,也不必金贵,除开鸡汤,什么红豆粥、黄米枣仁粥,也都行的,日日送鸡汤,除开显得咱们自己殷勤,于七少奶奶那里难道当真有用?”
喜儿还真没想到这些,听了主子一番话,不由得心悦诚服:“太太就是太太,当真是细心,我便不曾想这么多。不过想想也是,每天送一碗鸡汤,再好喝那也不香了。”
于是乎,秦芬喝了三次粥,一次鸡汤、一次骨汤,终于艰难地看完了账册。
这日出门巡铺子,秦芬去拜别范夫人,范夫人倒是满脸的宽慰,可秦芬只觉得心惊胆战。
她虽也有几样产业傍身,却都只是小打小闹,最贵的,也就是那价值千把两银子的小梨庄,何曾管过这样大的产业。
百花大街上,一家酒楼,一家绸缎庄,那可都是一年上千两银子的营生,她这赶上架的鸭子,能管好么?
秦芬忙着在心里打鼓,南音却满脸的古怪神色,秦芬见了,关切地问一句:“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南音摇摇头,凑近了低声道:“方才登车,我瞧见一个人影子闪过去,瞧着依稀是大夫人身边的卫妈妈,她是什么身份,怎么用得着亲自到门口来办差事?”
秦芬倒不曾留意这个,闻言稍一沉吟,敲一敲马车壁板。
“少奶奶,什么事?”
秦芬想一想,点了个人出来:“今儿去百花大街巡铺子,人多眼杂的,叫上有贵一起,他有些功夫,在外人头熟,比旁人都管用呢。”
南音听见叫有贵,不由得惴惴起来:“姑娘怎么想起来叫他了?今儿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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