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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玺应得一声:“方才六姑娘身边的绫儿已来过了,说两位少爷已起身了,六姑娘带着他们在院子里跳格子玩呢,两位少爷只是嚷肚饿,要吃水晶糯米糕,奴婢想着那个不易克化,做主换了个枣仁米糕。”
秦芬也点点头,反过来打趣一句:“碧玺姐姐才是当真细致,往后跟着四姐出门,便是做个王府的女官也够格的。”
这里主仆三人正说笑着闲事,忽地腊梅来报一句,道太太回来了,秦芬站起身理理衣裳,往上房走去。
此番秦览来得比秦芬倒还快些,秦芬进了明间不曾见到有人,边上的小丫头指指西边,秦芬会意,进了西次间里,却见已见秦览坐在上首。
乍一看去,秦览连身影都消瘦一些,脸色也不似从前油润,想是这一向心事多,愁得这样了。
杨氏也才进屋,不意丈夫已得了消息赶来上房专候着自己,然而赶路赶得又饥又渴,这时也不及多叙闲话,看着女儿端起饭碗了,才自己端起鸡汤喝了一大口。
秦览见妻女都饿得这般,亲自动手给二人各夹一筷子菜:“你们慢些吃,杨妃娘娘竟不曾留午饭,想来是府里事多了。如今这时节,她也不容易。”
杨氏不想丈夫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深深凝望他一眼。
虽打定主意绝不亲近丈夫的,这时心里却也高看他一眼,这男人除开夫妇间的忠贞,旁得倒也过得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杨妃娘娘怀了身子,不大稳当……”
听了这句,秦览拍着大腿叹一句:“嗐,早知是这样的事,说什么也不好去搅扰杨妃娘娘的。大哥虽是被波及,到底不是杀头大罪,我在外头多出些力气也就是了!”
这话说得胸怀宽大,一点儿私心也无,杨氏隔得多年,倒似又重新认识了秦览。
杨氏想起二人这些年的种种,心里暗暗叹一句造化弄人,面上也不露出,待丈夫说完,才轻轻道:
“慧容只是心里害怕,才身子发虚,我去瞧过了,再叮嘱几句,她已好多了。唉,皇家的媳妇,可不是好当的。不过这下子好啦,慧容如今又有身孕,无论男女,她一世尊荣总是跑不了的了。这些年的苦楚,总算没有白白吃下。”
秦芬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听到这几句,稍一愣怔才回过神来,慧容是杨妃娘娘的名字。
秦览这时也不唤尊讳了,只称名字:“想来慧容那孩子只是心里不稳当,咱们算是她娘家人,该好好安她的心才是。我那里有洪太监给的老参和灵芝,品相还不错,好好包了给孩子送去。”
杨氏听了,正要说什么,秦览已抢先开口了:“这两样不过是一点子心意,也是为了不叫英王妃瞧出玄机来,倘若真送对症的东西,反倒容易惹出事端。”
既丈夫思虑周全,杨氏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又去喝汤,秦览嘱咐边上的小丫头去外书房给信儿传话,自己动手又给杨氏夹一颗糯米珍珠肉丸子:“别只顾着喝汤,那个不顶饱的。”
杨氏用筷子轻轻点住那肉丸子,忽地想起什么:“侄女一听说了大哥的事,立马应了会向英王殿下提起,老爷这下可放心多了吧。”
秦览不曾想到杨侧妃还能应承下这件大事,顿时脸色都亮了些,只不好放声大笑,用手搓了搓大腿,连连点头:“这还要多谢杨妃娘娘!”
秦贞娘到底是少年人,胃口好些,方才埋头用饭,早已吃得七八成饱,这时瞧见父母似有恩爱迹象,便想拉着秦芬出去,杨氏却不急,伸手拦了,问一句:“芬丫头,家里可还好?”
秦芬自然不会在这当口上多事,简要地把回礼的事情一说,见杨氏并无二话,便道一声去看弟弟,伴着秦贞娘走了出来。
她自然知道秦贞娘的想头,可是瞧杨氏是个有主意的,只怕如今不会轻易折返。不过这样败兴的话也不必拿出来说,心里想过便忘了。
秦贞娘吃饭吃急了,往外一吹冷风,忽地打起嗝来,春柳在她背后连拍数十下,也不曾止住,忍不住絮叨起来:“姑娘饿过了,更应该慢慢吃饭,怎么急着吃了出来呢。”
秦芬笑一笑:“瞧瞧这时辰,都快申正啦,你们姑娘是饿得受不住了。你去取些蜂蜜,调一勺子醋,兑一杯水来给你们姑娘慢慢喝下,准保能止住。”
回了院子秦贞娘便直嚷嚷着累了,自己动手解开身上的蜜合色的大毛斗篷,三步并做两步要进屋躺下歇息。
秦芬赶紧将她拉住:“四姐才吃饱饭,若是现在躺下,等会晚饭可又吃不下了,不如坐着歇歇,等会去瞧瞧六弟和七弟,晚上再歇。”
秦贞娘也知道秦芬说的是正理,勉强打起精神,与秦芬对坐在屋里,人虽不曾说话,嗝却一声接着一声,秦芬听了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甚是辛苦。
不多时春柳便端了蜜水来,秦贞娘慢慢喝了半杯,倒精神起来,皱着眉头摇摇头:“这味道可真古怪。”
话才说完,春柳已惊喜地道:“姑娘,你不打嗝啦!”
秦贞娘轻轻横她一眼,挥手赶了她出去,把去王府的事说了一遍。
方才在上房已听杨氏简略说了一遍,这时秦贞娘再说,又细了许多,秦芬听见杨侧妃连身孕的事也不敢招摇,只敢说个身子倦怠,不由得叹息一声:“表姐肯应了替大伯父说情,显然是个爽快人,这样的性子偏要过得如此小心翼翼,可该有多累。”
秦贞娘也附和着点点头,忽地又想起一事,掩口一笑:“表姐后头还说了,要替五丫头你留心一门好亲事呢。”
秦芬正感慨着朱门绣户里头日子难过,不意话头竟落在自己身上,她也作不出当下的闺秀们那副羞涩的模样,只是微微一笑低下头去,以示略有些矜持之意。
秦贞娘见自家五妹仍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起意逗一逗她,于是越发不肯放过,摇头晃脑地道:“嗯,听说英王身边有许多厉害人物,什么荆保川啦,什么贺传菊啦,什么范离啦,哎呀呀,也不知要说哪一个给你呢。”
若是旁的人,还不如何,偏生带到一个范离,秦芬脑中忽然跳出那少年锐利带锋的眼神,身影却是那日在园中偶遇时身着青衫的模样。
那少年,玄衣劲装时格外凌厉,锦衣轻裘时倍显富贵,秦芬偏生记住了他衣着寻常的样子,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缘故来,从前姐妹几个说起他来,分明是有些敬畏疏离的。
或许是因为,那日无意中的一瞥,叫她明白,旁的妆扮只是英王给他的身份,只有那淡青长袍,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秦贞娘说得一大篇,却不曾听见秦芬应声,定睛一看,却见秦芬面色不似寻常,已把头低了下去,她生怕五妹恼了,连忙道:“好啦好啦,与你玩笑来着,不论说哪个,总要问过你心意,表姐可不是那种爱替人做主的。”
这头姐妹两个说说笑笑,上房里杨氏勉强吃下了秦览夹的那个肉丸子,便把筷子一搁:“没胃口了,收了碗碟去吧。”
秦览也不多劝,挥手叫小丫头收了碗碟,望望外头天色,道:“吃饱了静坐不利于脾胃消化,今日天晴,我陪夫人在园子里散散心吧。”
若是秦览说出晚上留宿的话,杨氏仍旧要推的,这时听见这两句,倒沉默片刻,应了个好。
太太和主君难得一起散心,紫晶连小丫头也不叫,自己捧着披风和手炉,远远跟在后头。
夫妇两个彼此存着相敬如宾的心,见家中自上到下都是暗中劝和的,这时对视一眼倒笑了。
秦览也不来扫兴,只拣了闲话来说,先谈柯家,又说方家,后头又说些秦恒读书的事,还顺带说起平、安两个儿子,端的是一副慈父情肠。
说起这些,杨氏自有许多话好答,夫妇二人谈得有来有回,连儿子唤自己也不曾听见。
秦珮远远瞧见父母,原是要领着弟弟上前请安的,忽地又见后头紫晶离得老远,她如今也算是大姑娘了,明白事体,立刻截住了两个弟弟的话,哄着他们往别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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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一大圈,又回了上房,秦览此次倒不曾说晚间留宿的事,只道要考较秦恒功课,叫杨氏带着女儿们吃饭,才要转身,又说一句:“叫平哥儿他们也往我这里来。”
杨氏听了这几句,略垂下眼帘:“我从前听过一耳朵,那位大理寺卿颇信佛理,我库里有一尊青玉的南海观音,回头使人给老爷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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