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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之手们的无机质脊椎在颤栗,熔炉之链上的电流如蛇般缠绕刺激着他们的感知,情绪控制协议与脑皮层控制被强行冲破,在名为人类的身躯之上已经没有多少人类身体的机械巨人们那压抑许久的人性哭号低低地,回荡在拉库安征服之厅幽暗的深处。
假若此时此地有任何凡人不幸经过的话,恐怕会被吓得立刻裹紧自己的外套匆忙逃走。不过在这里只有数量庞大的、并无自主的机仆与机械,因此一切都默然无声,巍然不动。
远处不知是谁赞颂欧姆弥赛亚点起的圣烟袅袅,在黑暗的走廊中如鬼魂般穿行。
钢铁圣父也随人群如朝圣般,向着伫立的古老圣者深深低下头颅。
拉库安征服之厅的机魂在黑暗中再一次作为原体的见证者欣然鼓舞。
要塞修道院中的每个活物都听到了机械管道犹如血管、缆线犹如神经般的砰然搏动,欢悦的信号奔腾在飞行巨人的每一处,让它的乘员体内所有的机械成分也同一受到了共振的鼓舞。
想要欢呼,大声欢呼,大声嘶喊出悲喜而苦弱的祈祷。
圣哉,帝皇!伟哉,费鲁斯·马努斯!
他回来了!
——————
蔑视者无畏站在原地沉默着,他的银色双拳自然而随意的垂在身旁。
但某种压倒性而引人注目的气势开始如弥散的气息幻觉般从他的内部朝外显化,就仿佛之前一直被刻意压制着一般,只是站在那里,他就让人感受到了一位战士对自己全身每一处防御与攻击控制的极致完美,看似随意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被不假思索的设计至臻的,每一个赏心悦目的角度都让人最大限度地体会到了何为无懈可击。
虽然无畏的羊水舱是全封闭的设计,里面的人只能依靠传感器来观察外界,但所有人此刻都感受到了一对炯炯有神的、冰冷如银的眼珠在头顶上方严厉地打量着自己,那目光是如此深刻而锐利,仿佛要穿透他们的动力甲、穿透他们的机械身躯与内脏、一直审视进入他们每个人的两颗心脏、内心、乃至灵魂深处。
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钢铁被阳极化的气味,某种陌生而令人颤栗的脉冲在费鲁斯·马努斯在场的子嗣之间不自觉地传递,这种被完全看透、灵魂与身体中每一处不完美的弱点都被无情地剔出、摆放在祭坛上的感觉……
马尔坎·费若斯第一個微微皱起了眉头。
————————
视角转回另一边。
时间回到福格瑞姆离开舰桥并预备回到自己的舱位的路上。
“虽然作为无畏确实用不上什么舒适的床铺或者柔软的扶手椅,一个专用维修舱室才是常态,不过,已经习惯了佩图拉博与他那里的待人接物之后……”
“——这里确实开始变得不堪入目……修正,错误之处变得更为显眼起来了。”
福格瑞姆·伊修塔尔轻轻笑起来,“啊,两方面的,不是吗?”
他走到一处拐角前,这里原本应当是这座庞大要塞的某个维修节点的外接设备端,其如今的建造风格已经是典型的钢铁之手风格,夸张而诡异,即它虽然由人类的某些部分与钢铁共同建造,但它实质上是建造来为了让一位身躯已经绝大部分成为机械的使用者使用的,而不是为了提供给一位“人类(humanbeing)”来使用的。
交互界面上那些原本简洁明了的花纹标识与输入方式已经被层层叠叠的羊皮纸祷文、纯洁印记、蜡烛与更多的、直接而粗暴的修补和功能外接增加的线路与不知有什么用处的中继模块、还有更多的用颅骨沉思者湿件与干瘪机仆那被防腐剂完全浸透成革质的灰白面容与金属面罩喉咙、以及全部由神经探针尖刺组成的新的特化界面完全覆盖了。
整个庞大的犹如机械赘生物般的墙面装置显然每天都被维护,它的表面被擦得闪闪发亮,机油和圣油被仔细涂抹在每一个强大、有效率但却绝对地可以算作丑陋的地方。
它极端地强调了实用性与非人性的一面,而将人类能够感受到的某种对美的感知界限从中排除殆尽,从防腐的人类骨肉与冰冷钢铁机械中诞生的东西有一种自己的古怪“风格”,但那不能细瞧,细细地观察的话,一位人类访客就会被这件诡异作品中所蕴含的对“人”的排斥性而感到震惊。
紫庭凤凰原本已经走过了这里,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能够忍住,重新走了回来,打量着这件饱受折磨的钢铁的造物,最后把无畏的动力爪尽量摊开,放在这座古老遗物要塞斑驳厚重的金属墙面上。
“你怎么看?我的有金翼的朋友,”他轻轻地说,“你感觉到了吗?这个谐波……他非常不高兴,因为他被固定在越来越多的痛苦之中,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居住在他体内的小东西不能替他驱逐身体中的各种不适,而只是一味索取、一味简单粗暴地要求他通过重复的尝试来避开那些节点、断裂、错误和折磨。他在诉说,他看到越来越多,没有人在乎他或其他人的感受,没有人思考为什么,只有无情而机械的计算与概率统计。”
“——是的。”这次迦楼罗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回复他。“——他们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在迷茫中打破了界限,他们迷失了——这是没有被预料到的发生的事情。”
福格瑞姆·伊修塔尔叹了口气,“那确实不该太过责怪他们,不是吗?毕竟后来的一切都不如人意,而他们无人引领,却在迷失中依旧保留了忠诚。此外,既然我听到了机魂的呻吟,我很想略微修复一下这里好减轻一些它的负担,虽然我想这里我大概能找到一些工具,但我的双手形态如今并不合适……我是如此想念那副被遗留在铁血号上的替换动力手。”
“——有的。”
“我们有吗?我的朋友?”鸢尾花色的眼睛在乘员舱中眨了眨,他的嗓音就像是在纳罗达尼亚山脚下锻炉中的火焰一样跃动。
有人正在踌躇,或许是为了某个以为再也不会听到的嗓音说出的称呼。
“——有的。”迦楼罗一旦做了决定就很快地给出了接口的重写代码与位置,某种银色的物质从它的身体中涌出,通过接口插入了无畏的躯体,并开始变得越来越多,最终聚集在无畏的双手上,开始解构、同化并将那些普通的塑钢与精金变成同样神秘的物质,最后在一个坚定意志的驱动下,将无畏的双手重塑为一对灵巧的手掌。
福格瑞姆将他如今变成了银白色金属质感的双手举起,放在传感器前,翻来覆去地打量着。
直到迦楼罗发出了一种混杂着原本曾被岁月的沉淀极好地隐藏起来的急躁、狂莽与极其极其微小的一丝不安的情感的询问脉冲,“——怎么,你不喜欢我为你打造的礼物吗?”
“什么?哦,不,当然不是,它们就像我自己的手一样灵敏,我很喜欢。我们这就开始修理吧。”
凤凰用一种柔和的嗓音回答到,同时开始朝失能的黑暗甲板深处挪动脚步。
“谢谢你,我亲爱的……朋友。”
福格瑞姆漂浮在羊水舱中的一缕白发悄然沿着眼角的线条滑过他不再完美的颌骨。
他们彼此默契地没有提起某些问题,某些名字。
他们只是福格瑞姆·伊修塔尔与迦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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