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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聚赌的奸徒,被大司寇给狠狠地收拾了,整个京城地面,连个赌坊都看不到。
“你到底哪头的?”邹元标气急败坏的指着万文卿,这个同榜兼同乡,怎么说起话来,处处向着外人!
万文卿想了想说道:“我估计是我自己这头的,过几日我就要去广州赴任了,做市舶司的监当官,管理电白港市舶,正九品的待遇,如果三年考满皆为上上,可以提拔为七品。”
万文卿走的路线和在京师遴选官考不同,他博的自己能考满三年上上评断,就可以绕开矛盾说和算学的考试,连升三级,获得官身,正九品的待遇是待遇,不是官身。
“你这以后的仕途,那可是三伏天过火焰山,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没有,万兄,你可要想清楚了!”伍惟忠抓住了万文卿的胳膊,脸上极其复杂的说道,这走监当官的路子,大约比科举要容易一些,但也是难如登天。
“我其实还是有些信心的,算学我可是考了九十一分!”万文卿其实也很犹豫,这一走,算是做出了抉择,这日后再想托庇同乡、同榜、座师之下,那想都不要想了,但万文卿还是有些底气的。
万文卿看着邹元标和伍惟忠说道:“那时候,咱们的老师胡直不是说了吗?有良能,有良行,安能致良知吗?”
良能、良行,致良知。
这就是这一派心学的核心理念,不是完全的不讲知行合一,不讲实践,如果再读几卷皇帝和张居正联名的矛盾说,万文卿逐渐也接受了这种命运。
“打定主意吗?”邹元标攥紧了拳头,现在他看万文卿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同乡同师同榜,而是看叛徒的目光了,这个家伙,不吭不响的报名了广州市舶司的监当官。
“不瞒二位,其实促使我下定决心的不是别的,还是这京师的娼馆根本没眼去看,听闻这广州市舶司那边的娼馆,甚至有红毛番,甚是心动。”万文卿咬了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想法,他这个人有瘾,一天不逛青楼,就浑身难受。
京师这些女子,质量差,脾气大,还不懂琴棋书画,这让对品质有追求的万文卿实在是无法接受,到京师这两年,他都把这京师大大小小的巷子走遍了,真的是质量很差。
到了广州市舶司,可以在一声声靓仔之中,迷失自己,连红毛番都有,可以享受万国风情,就这一点,就对万文卿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你这一辈子,就栽在这种事上了!”邹元标是真的气,这个万文卿居然为了这点下三路的事儿,就选择了背叛。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万文卿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摇头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万某没那么大的志向,就好这一口,一天不去,刺挠的厉害,只能先行了,让二位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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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兄,确定有红毛番吗?”伍惟忠眼睛一亮,抓着万文卿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我一个表叔在广州当船东,手下有十三条三桅夹板舰,自家开的。”万文卿十分肯定的说道:“那还能骗你不成?”
“同去,同去!”伍惟忠大喜过望,在京师这两年,喝酒都是喝闷酒,吹拉弹唱、琴棋书画这些高雅的东西不论,连个陪酒哄自己开心的人都没有,简直是简直了!
万文卿和伍惟忠碰了一杯,心情大好,十分肯定的说道:“好,一言为定,我等你三日,都是自家兄弟,定会款待。”
万文卿可是万氏的嫡系,那个表叔是万文卿他爹的一个掌柜罢了,别说一年两年,就是十年八年,伍惟忠白嫖不给钱,也没关系,士大夫流连忘返之地,就是个招牌,绝对不缺生意,有新场子了,只要带着伍惟忠同去,再题个词,写首诗,这几年的钱都赚出来了,还有富足。
“你们…”邹元标感到了背叛,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放弃倒张大业!
万文卿语重心长的说道:“邹兄,平心而论,张居正的新政,的确是有一些地方,是矫枉过正,不合情理,甚至有些无情,比如他要整饬学政,万历三年把各府各县的生员从数百人,直接砍到了十五人,有些地方,甚至一个生员都没有了,阻碍朝廷选贤;刑罚过于严苛,本能缓判,为了这考成法的考成,也是从严从重;朝中的大臣,强横如王崇古,耿直如海瑞的大臣也是屈于淫威之下,苟且偷安,小臣畏惧先生威罚结舌,言路不畅。”
“可先生一没有带着大明吃败仗苟且,二没有大规模的民乱,那些个刁民也没有拿着锄头镐头砸烂咱们这些缙绅的大门,破开咱们的粮仓不是?内外咸宁,自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以来,可有这样的安稳日子?”
“他能干就让他干呗,咱们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好了。”
万文卿这番劝说,可谓是语重心长,他真的是看在同乡同师同榜的面子上,劝邹元标别再折腾了,再折腾命没了。
事实胜于雄辩,张居正就是再烂,也比严嵩强,比徐阶强,比高拱强,这万历以来,大明未尝一败,也无内忧,即便是清丈还田严刑峻法,可大明有了革故鼎新的景象,大明也再次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朝上国,至少京郊十里,不是三五成伍,十百成寇,都是江湖大盗。
“还是要倒张!”邹元标满脸通红,愤怒无比的说道。
“为什么要倒?你自己博誉于一时,可曾想过你的亲朋,可曾想过你的父母?我们跟你是好友,你被雷劈的时候,把我们也连累了!”万文卿一直好言相劝,结果这邹元标就是不听,万文卿也有了火气,怒气冲冲的训斥着邹元标。
万文卿猛地端起一杯酒更加大声的说道:“你心里那些小九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觉得倒张有名望吗?博誉就能平步青云了吗?没门!世态变了!”
“今天这杯酒,饮过之后,从此路人!”
万文卿一饮而尽看向了伍惟忠,十分平静的说道:“伍兄,此去经年,自有良辰美景,若是有意,我在广州等你。”
万文卿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伍惟忠看着邹元标悻悻的说道:“你…好自为之,万兄,等等我!你之前说要带我一起的!”
伍惟忠走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万文卿的身影了,因为万文卿已经进了另外一个包厢。
包厢里赫然坐着爱看热闹的大明皇帝朱翊钧,没错,隔墙有耳说的就是皇帝陛下,这个邹元标的事儿,王谦禀报到了皇帝这里,才有了朱翊钧出门看热闹的事儿。
万文卿的仕途,可不是三伏天过火焰山,陛下就是那太上老君,罩着万文卿。
“参见皇爷爷,万岁泰安。”万文卿跪在地上行礼。
“你家恩师,胡直。”朱翊钧手虚伸指了指旁边的胡直,笑容满面的说道:“你们师徒有七年没见了吧。”
万文卿抬起头,惊讶无比的说道:“先生?”
“你做得很好,为师十分欣慰。”胡直满是欣慰,他从广州坐了五天的水翼帆船,一上岸,居然罕见的晕地,这缓过神来,才觐见陛下,刚觐见,就被陛下给拉来看热闹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的徒弟邹元标,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谢先生赞誉。”万文卿再次叩首,胡直是大儒,而且是讲良能良行致良知的大儒,教导这些弟子,十分用心。
“免礼吧,赐座。”朱翊钧看向了胡直,就是典型的儒学士的打扮。
胡直的心学和张居正的心学又不同,张居正认为这人只要肯知行合一,就能致良知,可是胡直认为,首先要有良能,才能有良行,才能致良知。
没有那个天分,就没有良行,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认知就错的更多了,就不能致良知。
在这方面张居正更像保守的儒学士,讲究一个有教无类,而胡直这个学说的风格,就是救不了就直接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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