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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之间,谢景行猛然转头,紧紧盯着钱易之,“小子一时之间再想不出办法了,可我猜钱大人心中应该对解决此事胸有成竹。”
安淮闻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钱易之岔开了话题,也将一双眼牢牢盯在钱易之似笑非笑的脸上,他此次寻钱易之不便是为了此事吗?
钱易之搁在桌上的手动了动,食指翘起,轻轻敲了一下桌面,“为何如此猜测?”
谢景行心中越发笃定,“钱大人身为户部尚书,而我还只是一介布衣,钱大人不可能无端与我浪费着许多时间才是?”想来便是一开始便有心相助,还早已有了办法,才会悠然自若地考校他。
钱易之突然放声大笑,“景行可不只是一介布衣,武能造出火药和红衣大炮,文能让当世大儒盛大家特意写一篇文章称赞于你,怕是明年景行就能与我一道,作为京中官员为朝廷效力了。”
见安淮闻和谢景行都未接他的话,心知他们心中急切,钱易之再不卖关子,而是看向安淮闻,“看今年账单,确实亏空了近三十万两,可那只是账单。”
看他送了口,安淮闻和谢景行眼睛一亮,对视一眼,安淮闻立即道:“还请钱兄明言。”这时连钱大人也不喊了,一声“钱兄”直接就拉近了关系。
钱易之也未推拒,甚至顺着他道:“安兄日理万机,想必同何次辅一般,不小心便将一些微末小事抛在了脑后。”
安淮闻凝神细思,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他到底忽略了什么。
谢景行更是只能安静听着,朝堂之事,他一介微末举人,除了听别人说起,更是不可能知道其中详情。
“先帝在时,御驾亲征将周边蛮夷全都打服了,为了保得太平,周边小国每年都会来京城朝贡,可在陛下登基之后,前十来年,倒还有几个小国每年按时来京,可最近几年却再未来过。”
钱易之微微一笑,“可他们不来,礼部却不能不有所准备,每年在列出开支预算时,都将为迎接外国诸番朝贡所需耗用的资金也列了出来,户部和内阁也都批了。”
安淮闻眼睛越来越亮,抢先道:“可那钱在外国诸番真正来京前,礼部都不能从户部支出来,那些银子便一直全部存在了户部。”
每年外国诸番前来朝贡,礼部接待规格只能算是不出岔子,反正都是蛮夷,他们作为上国,自然不许多加费心,每次接待外国诸番,礼部都只预算了十来万两银子,与其他预算中动辄上百万两银子来比,十来万两银子,就是礼部尚书也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正是。”钱易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阁老们贵人多忘事,一年一年的,那些银子也就都堆在了户部库房中,算下来也有三百多万两了。”
至于身为户部尚书的钱易之,是忘了这笔银子,还是有意为之,那便不得而知了。
安淮闻心中激动,又强制按捺着说:“钱兄的意思是?”
钱易之不徐不疾地抬眼看他,“前次安兄可以去请一道圣旨,越过内阁,直接将大炮和炮弹送去金匾城,想来这次也能再去请一道圣旨,将这些银子用来购买军需和救济物资送去金匾城。”
“等事成定局,就同上次一般,何次辅就算再想反对也来不及了。”钱易之轻飘飘地就将话说了出来,好像安淮闻直接去向泰安地请旨是多么轻易的事情一般,“只看安兄和陛下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谢景行顾不得高兴,就算是他,也知其中不易,设置内阁的初衷便就是为了给皇帝提供决策建议,而内阁官员大多政治经验丰富,如此才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朝廷的决策不出什么大的问题。
甚至内阁在一定程度上还能限制皇帝无所顾忌的滥用权力,尤其是对泰安帝这种表现得懦弱无能的皇帝而言,内阁甚至有着比皇帝更高的话语权。
安淮闻却丝毫不担心,朗声道:“只要钱兄有心相助,此事便算是成了。”
反正已与何怀仁撕破了脸,也不在乎多添一桩事了。
只是安淮闻还有一事不解,“可钱兄为何此次愿意相助?”
他又将视线移到了谢景行身上,“难道与景行有关?”
第章
听见安淮闻此问,谢景行再一次回顾了一遍记忆,确认他之前从未见过钱易之,可安淮闻并不会无缘无故问出这个问题,谢景行望向身旁水波不兴的钱易之,面露疑惑。
安淮闻甚至还将一直摆在桌面上的山水画又往钱易之那边推了过去,“钱兄,你就别卖关子了,这画你也收了吧,就当感谢你一解我们心中疑惑。”
这次钱易之居然没再推迟,先前犹豫是担心谢景行与英护侯之间并无特别关系,现在连金匾城救济物资和军需一事他都插了手,也不在乎多收这一幅画了。
他眼馋地看了看桌上的卷轴,再说他确实喜爱明大家的山水画,这礼真是送到他心口里了。
“那我便不客气了,多谢安兄。”钱易之搓了搓手指,将卷轴更扒到了面前。
他笑得一双狐狸眼都快只剩了一条缝,也不再绕圈子,“说来,若不是景行早有老师,我与景行现在说不定就是同门师兄弟了。”
电光石火间,一点灵犀闪过,谢景行惊诧道:“钱大人乃是盛大家的弟子?”虽是问话,可看他的神情已是确定。
钱易之点点头,“我乃是老师的关门弟子。”
安淮闻更是惊异,他们在钱易之登上户部尚书一职时,可是查过他,怎么却没查到钱易之与盛大家之间的关系,而且若钱易之是盛大家的关门弟子,他要是透露出些风声,怎可能在官场沉浮几十年,才捡漏了一个户部尚书之职。
当世两位大儒,在朝孔起元,在野盛自心。
孔起元是内阁首辅兼兵部尚书和当朝太傅,每当京城会试之年,在孔起元门前候着,指望得他只言片语指点的读书人不知凡己。古有程门立雪,可若是在会试之年去孔起元府门前看看,定也不弱于此。
盛大家虽不在朝堂为官,可声名比之孔起元却是平分秋色,甚至正因他没有入朝,更得一些隐士的尊崇。
有盛大家作为老师,钱易之居然在朝堂默默无闻多年,安淮闻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现在院中的也可以说都是自己人了,安淮闻就没有隐藏自己神情,钱易之自然将他疑惑看得清清楚楚。
他笑叹一声,“世人都知老师有四个徒弟,大师兄英年早逝,二师兄现为徽江府府学山长,三师兄随伴在老师身侧,第四个便是我了。”
他脸上逐渐露出回忆的事情,当年盛大家收钱易之为关门弟子时,只宴请了相熟的几位朋友作为见证人,不只是钱易之,其他弟子也是如此。那时恰是盛大家声名最盛之时,为了不让名下弟子被吹捧得不知天高地厚,盛大家对名下弟子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将名下弟子姓谁名谁广而告之,就连最年长的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是在出师之后,才有人知道他们乃是盛大家的弟子。
朱文宾和钱易之也不例外,本来钱易之该同朱文宾一般,在盛大家觉得他可以出师后,才会带着去同其他文人骚客交流学问,可钱易之却动了心思要参加科举。
盛大家一生闲云野鹤,极其看不上在宦海沉浮的读书人,认为他们向学之心不纯,钱易之却偏偏换了他的忌讳,当时便惹地盛大家生了好一顿气。
不过,当时钱易之承诺说他只是想去翰楚院混个一官半职,也好多看看皇宫内典藏的古籍,才好不容易将盛大家安抚下来。可他却毁了诺,又去了户部。
自那之后,盛大家便再也不见他了,知道让老师失望了,钱易之更从未向外人提起过他与盛大家的关系,朝堂中人自然不知。
安淮闻听得感叹,“钱兄瞒得也太严实了。”
钱易之浅笑道:“都已经让老师失望了,总不能还借着老师之名行方便。”
可谢景行却觉得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他看透了钱易之眼中隐藏在笑意之下的坚韧,“可我观钱大人行事,就算钱大人与盛大家之间并无嫌隙,也是愿只凭自身本事在官场中摸爬滚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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