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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真也道:“别惦记啦,只有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钱是咱们自己的。”
每人得到了两套官服,段星河唰地抖开衣裳,衣袍是深蓝色的,剑袖便于活动。衣摆上用银线绣着星宿的图样,行走起来波光粼粼,熠熠生辉。腰牌是用乌木制成的,下面坠着猩红的络子,正面分两行刻着他的名字和官位,司晨段星河,背面用金字刻着钦天监三个大字。
他感叹道:“这官服还挺精神的。”
伏顺看着腰牌,觉得自己光宗耀祖了,兴奋道:“司晨是做什么的?”
李玉真笑了,哄他道:“大官,厉害得很。”
段星河直接道:“就是打更的。”
伏顺顿时有些失望,赵大海却挺知足的,道:“我娘原来就说过,要是修道不成,当个更夫或是看城门的就挺好的,起码是吃皇粮的嘛。”
他人高马大的,去看城门肯定有人要他。伏顺想自己跟个瘦猴儿似的,当兵也没人收自己,如今能加入钦天监已经是祖上积德了。他顿时又高兴起来,穿上了薄底快靴,在屋里橐橐地走来走去,过着干瘾。
片刻钦天监又有人来,给他们送了些药材,有人参、灵芝等物,还送给他们两匹高大的枣红骏马,一辆宽敞的大车,方便他们旅行。伏顺拍了拍骏马,抓起一把鬃毛把玩着,心中十分高兴,觉得这可比自家养的那匹瘦马精神多了。他发现牵马的人有点眼熟,忽然睁大了眼,道:“啊,是你!”
那人本来低着头,有点遮遮掩掩的意思,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其他人闻声看过来,却见那马奴是采石场的张掖。众人都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伏顺道:“张大人,你不在采石场享福,怎么到这里来了?”
张掖十分尴尬,道:“小人……办事不力,被罢免了官职,被罚在钦天监听差。司正大人让小人过来伺候各位。”
段星河觉得奇怪,回头看步云邪,想问是不是他干的。步云邪也是一脸茫然,想了想,大约是采石场出了妖物的事压不住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人背锅,朝廷便把责任扔给了采石场的管事。
张掖一脸倒霉,他就是个办事的,本来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但再往上查,搞出妖物的人是钦天监的司正。李如芝又是为了皇帝才炼的丹药,哪个都不好惹。只有张掖这小卒子最不值钱,便把他推出来背锅了。
这人在采石场待得太久了,知道不少见不得光的秘密,放在别处都不合适。皇帝便把他打发到了钦天监做杂役,让李司正亲自看着他,免得这人出去跟人胡说八道。
步云邪怜悯地看着他,觉得这人怕是活不长了。皇帝要面子,不能这就杀了他,但等风头过了,他会不会突然暴毙就不好说了。
张掖原来在采石场作威作福,好像天底下他最大似的。如今风水轮流转,昔日他看不起的几个苦力吃上了皇粮,他却成了他们的马前卒。众人心中都十分痛快,伏顺故意道:“听差是干什么的,有品级么?”
张掖道:“没品,就是……伺候各位大人的仆役。”
伏顺便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坐下了,伸出了脚道:“喔,那我这靴子有点脏,你给我擦擦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张掖心中虽然不痛快,也不敢惹他。他跪在地上,伸出袖子擦了擦伏顺的靴子,又吹了吹上面的灰,赔笑道:“大人,擦好了。”
伏顺还不饶了他,换了另外一只脚,臭气熏天地怼到了他脸跟前。张掖之前给他们吃剩饭馊水,把他们当牛马一样使唤,还打了他和赵大海几十大板。伏顺一直记着仇,非得狠狠地讨回来不可。
张掖只好抱着他的脚,用袖子擦干净了另一只靴子。伏顺把鞋底在他胸前蹭了蹭,道:“今天晦气,出门踩了一泡狗屎,鞋底都是臭的。幸亏老张会伺候,要不然我这靴子就得扔了。”
张掖受了屈辱,还被他恶心了一顿,虽然勉强陪着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赵大海搔了搔头,觉得十分痛快,又有点可怜他。伏顺还没过够瘾,拿起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炫耀道:“看见没,从九品司晨。老张,你服不服了?”
张掖连声道:“服气、服气。咱们陛下最看重长生,钦天监的人身份十分尊贵,其他各衙门都要让你们三分的。”
听他这么说,钦天监还挺霸道的。难怪这些天来,步云邪无论去什么地方,周围的人都自觉退到路边,一副十分恭敬的模样。段星河道:“那钦天监的人挺多的吧?”
张掖道:“不多,钦天监要为陛下炼丹,考核严格的很。寻常人家挤破头都想让自家子弟考进来,一万个人里只录取十个。一但进来了,前途就不可限量。几位小道爷被陛下亲自招纳到钦天监,实在让人羡慕得很,小人也为几位高兴!”
他说着连连叩头,一副仓皇的模样,生怕这些人再折磨自己。
伏顺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变得高贵起来,虽然都是从九品,但自己这钦天监司晨的含金量可比一般的城门官高多了。他还想跟张掖多聊几句,段星河打发道:“别跟他啰嗦了,来吃饭了。”
伏顺的心情好,便高抬贵手放过了他。他跟着段星河回了屋,一边道:“哥,晚上吃什么?”
段星河心不在焉道:“有什么吃什么。”
赵大海道:“对,二师兄家的饭好吃,什么都行,我不挑。”
李玉真揣着袖子,悠哉地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张掖低着头伏在地上,眼中藏着一道阴狠的光。等人都走了,他才站起身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牵着马去马厩了。
次日一早,众人跟着步云邪去钦天监点卯。步云邪穿着官服,胸前带着鸬鹚的补子,乘上了一顶蓝呢官轿。其他人也各自穿着官服,骑马穿过晨雾弥漫的街巷,一个庄严的院落出现在前方。大门宽阔,屋顶铺着碧色的琉璃瓦,正面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头写着钦天监三个大字。
几名侍卫挎着刀守在门前。步云邪下了轿子,侍卫便行礼道:“拜见大人。”
其他几人下了马,跟着步云邪走进大门。庭院广阔,松柏掩映着正面的屋舍,大殿里挂着一块先帝赐的匾额,上头写着观象授时四个大字。
大家头一次来钦天监,都十分好奇。步云邪带着他们走了一圈,后面有几排办公的屋舍,又有一个开阔的观星台,两道汉白玉的石阶分左右通向高处,上面放着一个铜铸鎏金的浑天仪,四条龙捧着中间的三重球形轨道,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仪器,旁边又有些观星的千里镜。
大家只从书上见过浑天仪。今日亲眼见了,知道方知它有多精密贵重,心中暗自感叹皇家气派,就是非同凡响。
院子的西侧有个藏书阁,步云邪穿过重重的书架,拿了几张羊皮地图。屋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段星河拿起一本书,封皮上写着神州风物志,里头画满了奇形怪状的动物、植物,标明了习性和产地,跟山海经似的。步云邪走了过来,站在旁边看了片刻,道:“嗯,这本书有用,带上吧。”
一群人从藏书阁出来,一名漏刻博士走过来,行礼道:“步大人,李司正在珍宝阁等您。”
步云邪点了点头,道:“走吧。”
赵大海道:“干嘛去?”
伏顺还挺机灵的,道:“肯定是给咱们长生丹的方子,前几天陛下亲口吩咐的,你梦游呢什么都不知道?”
赵大海搔了搔头,这几天确实光想着一天三顿吃什么了。他当上官了虽然高兴,但也没有太大的切实感。反正大师兄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准没错。
珍宝阁是一个五层的石楼,里头收藏着各种奇巧名贵的东西,外头守卫森严。众人登记了姓名,这才进去了。
石楼里阴凉幽暗,一行石阶向上通去。这里的宝贝众多,怕走了水,因此通体用石头打造,与其说是个楼阁,不如说是个石塔。此处禁用明火,基本靠天光照亮,墙壁上又镶嵌了些黄铜爪座,托着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储光,夜里也能看得见。
走到顶层,前方陡然开阔。段星河抬起头来,见上方是个八角形的穹顶,上头用深蓝色的琉璃和白水晶排列出二十八星宿的图样,如同夜空一般,瑰丽而又神秘。
周围摆着些鸡翅木的架子,上头陈列着小巧的泄水漏刻、机械自鸣钟,又有百年前某位大能用过的罗盘和法袍、一柄太极八卦剑、几面绣着风雨雷电符文的令旗、一只黄金的降魔杵,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法器,琳琅满目的让人目不暇接。
伏顺伸出一个手指,戳了戳一个莲花形状的黄铜小钟。花瓣叮地一下张开了,里头一个水晶人偶穿着小裙子,双手高举过头顶,旋转着在花心里跳舞,钟表发出了叮叮咚咚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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