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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一个巨大的钟表出现在了藤丸立香的眼前——随着钟表上的指针跳到八点，藤丸立香面前的一切就轰然碎裂，露出了属于涉谷特异点的景象。

高楼林立，灯火通明，万圣节的涉谷满溢着节日的欢乐氛围——然而很快，这一切都被刺眼的血色吞噬殆尽。

“……Master，你看见了吗？”

“那是……千里眼？”藤丸立香愣了愣，下意识就回过头去看站在身后的安倍晴明，“晴明大人，这个特异点——”

“Master，你也不是没有见过比起这里更加惨烈的景象……哦呀？”安倍晴明本打算向藤丸立香简单陈述一下千里眼看到的特异点的现状，却在走进藤丸立香之后讶异地挑了挑眉，捏紧了手中折扇的扇柄，“可以再靠近我一点吗，Master？”

『桔梗花开了。』

这是安倍晴明和其他GrandCaster一样的通用魔术咒语——就像吉尔伽美什王的『恩奇都』，所罗门的『天下万物皆有定时』，梅林的『阿尔托莉雅开饭了』，太公望的思想键纹激发固定咏唱，还有兰瑟梅罗偷懒通用的天体科大魔术咏唱。

这些咒语的关键是使用者本人对它感到熟悉——从而达成能够在瞬间触发他们的绝大部分魔术的效果。

而现在，随着安倍晴明的话音落下，有某个在过去被安倍晴明亲手留下的魔术，在这一刻被触发了。

“无需恐惧，无需颤抖，Master。”安倍晴明难得地显露出属于最终灵基的非人姿态，带着桔梗花的香气，用染上桔梗花紫色的衣物将藤丸立香环住，“这个世界的过去和我们并无关系，只是我们听到了这个世界的哀嚎，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死者不能复生，但生者却还是要往前走的。”

“我们是为了让还活着的人能继续活下去才来到这里的。”

于是暗示魔术被触发，浸满血色的回忆将藤丸立香整个吞没——她看见了第二次循环里深深刻进自己脑海的大楼内部铺天盖地的干涸血迹；也听到了第三次循环中自己对于这个特异点真实情况的推测。

最后，她睁开眼，看向面前已经松开自己的安倍晴明，想起了在过去两个Alterego作为兰瑟梅罗的从者被带回菲尼斯·迦勒底那时的事情——亚种异闻带就在他们的眼前成型，而整个菲尼斯·迦勒底的人都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那个成为了异星神使徒的泛人类史的芦屋道满并不是在谋划着成为人类恶的疯狂行动一样。

“首先要足够爱，才能变为毁灭人类的人类恶。”黑发的Alterego和安倍晴明并肩站在一起，却又在两人中间留出足够的空隙，站在特里同号的甲板上，看着黑红的亚种空想树在天空中舒展枝条，“但GrandServant则不同——我们甚至不需要爱着人类。”

在那段记忆里，安倍晴明承认了更接近大众认知的那个侧面所说出的观点。

“甚至不需要看我们。”安倍晴明终于愿意在那时给从一开始现界就没得到自己的好脸色的另一半正常讨论的氛围，“只看阿瓦隆那一圈——虽然我和梅林从来都关系不好，但我还是得说……梅林可比我喜欢人类得多——但那也只是喜欢，而不是爱。”

“更别提阿瓦隆·勒·菲们——她们的使命是铸造圣剑『Excalibur』，维持星球的稳定存在……本身就已经不属于人类『阿赖耶』一方，而是属于星球『盖亚』一方的从者。”安倍晴明却在这时冷酷地笑了出来，“明明是被人类铭记的英雄，但我们甚至不如Beast爱着人类。”

“不，你无论如何都是爱着人类的。”在那时比起安倍晴明本人更加接近大众认知上的“安倍晴明”的黑发的Alterego语气镇定地反驳了安倍晴明的观点，“而我不同，我从头到尾，都不曾爱着人类——但我可以说，我爱着某一个单独的人。”

“那就是你『安倍晴明』。”

“所以作为冠位的『安倍晴明』永远都是浮于表面地爱着人类——他是个爱着自己『安倍晴明』，却永远不会说出实话的撒谎精『芦屋道满』。”

藤丸立香主动截断发散过远的回忆，看向安倍晴明，冷静而坚定地向她的从者下达命令——“晴明大人，我知道您有阴阳术可以看到过去。那么，您可以把这个特异点从最初到现在的一切，都用阴阳术重新找到记录吗？”

“我可以试一试。”安倍晴明回答，“只是特异点的记录会被抑止力主动修正改写，我们不一定能找到这个特异点最真实的，最初的记录——但我会尽力试着找出Master您最需要的那些部分。”

能看破过去、未来、和遍览现在的，是GrandCaster们共有的千里眼——只不过会在具体的类型上细分，大部分掌握的都只有单一的效果；但对于大部分魔术师来说，探求未来和过去，也是占卜魔术的其中一种。

——梅林虽有遍览现在一切的千里眼，但对于后世来说，最知名的还是那条红龙与白龙的预言。

——而东方的两个，太公望虽然没说自己持有怎样的千里眼，但他毫无疑问至少持有着最基础的占卜能力来趋吉避凶；安倍晴明的时代则因为太晚，虽然日本的神秘还未消退，但她本身就和那些神代的直接听从神谕的巫女祭司不同。

安倍晴明擅长的——是从太公望所在之国传来的，由太公望最初辅佐的周的君主在牢狱中推演完善的六十四卦。

尽管安倍晴明生前甚至未能走向成年的姿态，但这不妨碍她在过去仍是从人类一点一点在朝着非人类的方向蜕变——而这样的发展，扩展了她和天地之间的联系。

那时候日本的神秘还未消退，高天原也曾向安倍晴明伸出橄榄枝——而后安倍晴明选择了死亡。

——她用一种无比坚决的方式，将自己彻底留在了人的一边。

她与芦屋道满之间的相识比起传说史料的记载都要更早，毕竟安倍晴明殒命的那个年头，在传说和史料中，都还只是安倍晴明无人记述的少年时期结束之前的故事——芦屋道满早在那个时候和她相识，然后一无所知地被安倍晴明邀来比试阴阳术，最后看着安倍晴明主动死在他的面前。

安倍晴明不想彻底成为非人类的态度在更早的时候就有显露——那也是她和梅林结下梁子的最初。

然而到了现在，藤丸立香只能从当事人其一的安倍晴明的嘴中听到这样的评价——“我不喜欢、也永远不会把自己近似诅咒一样地关在一个小小的瞭望台里。我要诅咒自己，那也得是永远自由，永远为人。”

“……这不是你的愿望吗？”黑发的Alterego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安倍晴明的身后，眯起了那双绿色的眼睛，温和地笑着，语气却是所有人都能听懂的阴阳怪气，“一死了之——所以不会成为高天原的人，也不会变成真正的、和半梦魔类似的半白狐。”

“多好啊，可是你想过吗，安倍——你的死，本身是对他人的，恶意深重的诅咒啊。”

“所以你也不该对我恨你有怨言——芦屋。”安倍晴明的脸上是冷酷的平静，“你毁灭了我的愿望，然后把我和你彻底捆绑在了一起——既然选择让我登上英灵座是你个人的行为，那你本身就是在为我当初的选择进行报复。”

“所以你不应该、也不能——”

过去发生在迦勒底中的这段安倍晴明与芦屋道满之间唯一一次的激烈争吵在此刻戛然而止，藤丸立香看着安倍晴明一点也不讲究地选择了最近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任由流水倾泻而出，逐步填满整个洗手池。

——啊，她确实忘记了。

藤丸立香眨了眨眼，看着安倍晴明把手伸进水中，想起了过去第七特异点那时的兰瑟梅罗。

——安倍晴明的最终灵基阶段，是和其他妖精种一样的，能够沟通灵脉梳理庞大讯息的白狐之姿。

尽管那是生前未曾成为的模样，但在这个作为GrandCaster的『安倍晴明』的一个侧面现界的Alterego的灵基里，作为一个有可能实现的幻梦存在着——于是安倍晴明也有着沟通灵脉的能力，只是她几乎不用。

毕竟这样的能力用得越多，越不符合安倍晴明本身对于自己『仍是人类』的认知。

藤丸立香重重地叹了口气，联想到这个世界与诅咒有关的基础底层逻辑，更是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安倍晴明和芦屋道满，如果他们是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话，藤丸立香毫不怀疑这两人会把彼此直接诅咒到特级的水准。

——啊，那两个家伙的话，最好还是别管了。

——我们还不知道要漂多久，说不准等世界完成重建那时，这两个就彻底发泄完过往那些事情的怨气了吧？

——嗯……事实上，如果一直不管的话，他们只会继续诅咒彼此下去。所以，我是愿意相信，未来有个世界的人，能解开他们的心结的吧？这种场面适用的从来不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而是旁观者清。肯定会有个不同的世界，但和他们一样诅咒彼此的家伙存在的，就看我们遇不遇得到了。

“要来看看这个特异点的过去吗，Ma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