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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婆子让叔叔找了瓶白酒,又自己写了道符,让他再给婶婶喂下去。
婶婶吃了以后哇的一声,吐出来许多黑的、绿的、红的粘稠东西,散发着阵阵恶臭,我们忍不住都捂住了口鼻。
「这是……?」
神婆子在水里洗了洗手,淡淡道:「放心吧,我帮她把身体内的鬼气排了点,她被附体久了,身上鬼气这么重,会影响我走阴的水平。」
我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神婆子分别在两只手上啐了几口,眼睛发亮,神色有些兴奋。
「我要开始了。」
神婆子准备了一碗清水,揪了几根婶婶的头发,和着刚才用剩下的红绳和符烧成的灰,左手食指压在拇指上,中指又压在食指上,手心窝成碗状,在碗旁轻轻叩了三下,片刻后,看到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才放心地喝下。
过了好半天,神婆子都没什么动静,我们还以为失败了,都凑上去围着她,看她有什么变化。
谁也没注意,这边婶婶已经幽幽坐起来,盯着我们看。
我觉得背后凉凉的,好像有人穿透了衣服,看到了我的骨头里。
我抬眼望去,婶婶醒了?
不,不是她,眼睛里多了几分浑浊,那是经历人世以后所特有的沉淀,难道是?
此时,神婆子也猛然坐起来,背靠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
「哎哟累死我了,你..你们可以聊聊了,她非说有什么话得对你们说,强调一定要自己上来。我骗过阴差,给她带了上来,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如果她晕倒了就证明灵魂离去了,如果没有……这个女人体内的魂魄将被彻底挤出去,可要把握好时间啊!」
神婆子拍拍胸口,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丸药咽了下去,好像在平复着自己的魂魄,不理会我们了。
叔叔见状,走到床边“吧唧”一声给婶婶跪下了。
「妈,您生前是儿子媳妇不对,我们苛待了您,但您都殡天了,不如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祭奠您,给您多多的钱,下辈子我们再好好照顾您。」
婶婶桀桀地发出笑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老大,你知道吗?勾魂的鬼儿跟我说,我本来不该这时候死的,甚至还能再活几年。看看你那好媳妇,平时是怎么对待我的?害得阎王殿的主子在我名字后面一次次的划叉,逼的阴差阴兵连夜从鬼门出来,把我抓走。这女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话里的恨意听得我和爸爸有些害怕,我们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婶婶。
婶婶叹了口气:「但最让我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们老三家,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我孙子争气,考了个好大学,等毕业了找个好工作,娶个好媳妇儿,千万别像你婶子一样,你们过得好,我也就瞑目了。」
我听了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上前抱住婶婶。
「奶奶,我回来晚了……」
婶婶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好孩子,奶奶从来没想过吓你。只是这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婶子她这么容易就让我上了身,恐怕平日里也没少做坏事儿,灵魂虚弱的很。」
婶婶突然哈哈大笑,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拍着我的动作也轻快了不少。
就连一向沉稳的爸爸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道:「妈,您一路走好,我们下辈子还做一家人。」
婶婶点点头,眷恋地看着我们,神色温柔,是我从来没在这张脸上看到的表情。
空气静止了好久,婶婶看着窗外,哼着奶奶以前爱唱的小调,婶婶的声音比别人粗一点,她唱着这种小调,有些违和的同时……还有些阴气。
随着小调逐渐进入高潮,我们也听得入了迷,每个人都神色平和、向往地看着婶婶。
「咿呀呀~等我的人儿们,我将不会离开……」
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了,婶婶还没有晕倒的迹象。
听到婶婶嘴里这句话一出,坐着看戏的神婆子面色一变,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朱砂,扔进婶婶嘴里,嘴里喊道「去!」
本来应该击中婶婶的朱砂却被她一口吐了出来,她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掐得面色发紫,甚至翻起了白眼。
神婆子大喊道:「愣着干什么!快把她手扒下来!这老太太是来索命的!她一直都没有原谅这个女人!她要杀了她!!」
叔叔一听慌了神,跟爸爸一起上去试图扒开婶婶的手,可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然比两个大男人加在一起的力量还大,他们硬是掰不开那双手。
眼看婶婶被自己掐的脸色黑紫,舌头也不自觉地吐了出来,神婆子慌了神,拉开叔叔和爸爸,嘴里念念叨叨。
将水盆里右边那根红绳拴在婶婶手腕上,手在她背后画了个什么符咒,嘴里振振有词。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回!」
像抽丝剥茧一样,我看到一团白色的气雾一下被拉了出来,随后婶婶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神婆子擦擦头上的汗珠,仿佛透支了力气般,示意我们看向贡台上的香。
那柱香已经燃烧殆尽了,我们谁也不知道奶奶到底是不是一炷香的时候离开的,如果超了一分一秒……
神婆子跌坐在沙发上,道:「弄两根绳子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个场面,这件事我已经尽力了,谁知道她怨气这么重,假意上来也只是为了索命,早知如此我便不施这场走阴了,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一炷香的时候离开的,如果是一炷香之外,那么这个女人自身的魂魄能否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一切都看自己的造化了。」
「那这钱……」,叔叔小心翼翼地说。
神婆子摆摆手:「你家这次邪的很,我也不敢收这个钱,而且做完这次,以后我也不敢走阴了。如果次次都是你家这种情况,万一你媳妇真死了,我还得去坐大牢呢,为了这几个钱冒险,可犯不上。不用给钱了,就当我做好事了,至于你原来留给我的东西,拿去给你媳妇补补身子吧。」
我听着叹了口气,顺势抬头看了看天色,外面已经蒙蒙亮了。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从这个仪式开始到结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晚上。
或许神婆子说的一炷香时间,真正过去的也不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呢?
神婆子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说:「老太太头七已到,今天就赶紧入土为安吧,临葬前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放下去或者带过去的,有的东西能烧,有的东西不能烧,那就选在午日开馆给她放进去。做完这一切,该回家的回家,该上学的上学,如果身体有什么不适,记得念诀。」
神婆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难道她指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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