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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正阳听闻东投集团纪委书记邹新民提及前往省城送礼之事,刹那间,腊月二十八那晚的场景如电影般在他脑海中清晰放映。那天,寒风凛冽,城市街头弥漫着年关将至的热闹氛围,他与东投集团副总经理兼酒水销售公司书记胡晓云一同踏入省经贸委主任戚广林的家门。屋内装饰透着一股沉稳的气息,戚广林热情相迎。彼时,胡晓云神态自若地从手提包中掏出一个厚实的信封,双手递向戚广林主任。
临近春节,本该是阖家团圆、尽享悠闲的时刻,可省市经贸委的不少领导为了推销活动牺牲休息时间,奔波忙碌,这次如果没有省经贸委的这张虎皮,酒水销售公司做不起来这张大旗。就连老实人正阳,目睹这般景象,也不禁在心底暗自感慨,若不是齐永林主任在其中牵线搭桥,就靠着送几个红包,想让人家搞这场推销活动,谈何容易。
邹新民瞧见二哥陷入沉思,便微微凑近,压低声音,那语气仿佛生怕旁人听见:“正阳,怎么样?这些事儿,你不知道吧?别看你顶着总经理的头衔,实际上大伙都心知肚明,整个东投集团酒水销售公司,就是胡晓云一人说了算。送礼这事儿,本无可厚非,爱送给谁送给谁,爱送多少送多少,但用公家的钱去送,这可就说不过去了。好处全让她捞了,人脉也被她积攒下,可吃亏的,实实在在是公家啊。”
二哥正阳赶忙也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反驳之意:“邹书记,您这话,我可不敢苟同。胡晓云书记确实用了公家的钱送礼,可她的出发点,实实在在是为公家办事啊。您想想,过年那会儿,要是没有省市经贸委两级组织出面撑腰,咱们酒水销售公司,在市场上哪能有这般的号召力?一季度的销售任务,又怎么可能在一月份就顺利完成?邹书记,不瞒您说,咱们这高粱红酒,主要市场就俩,一个是咱东原市,另一个便是省城。其他地方虽说也有进货,但跟这俩地方比起来,那销量简直不值一提,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要是没了省城这个大市场,高粱红酒的销售任务,可就真悬了。”
邹新民警觉地扫视四周,见无人留意他们二人的窃窃私语,这才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吧正阳。今儿个这场合,咱也犯不着深入争论。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有些事儿,一旦违反规定,宁可别做。你总嚷嚷着为组织出力,可真等出了岔子,组织上会不会保你,这还真不好说。我是觉得,你是朝阳的二哥,才跟你掏心掏肺的。”言罢,便转身准备离去。
二哥李正阳心中一紧,赶忙伸手一把拉住邹新民,脸上满是不甘与忧虑:“邹书记,这事儿,您真汇报给市纪委领导了?”
邹新民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市纪委领导林华西,和我私交不错。这事儿他已然知晓,还嘱咐市纪委的同志从侧面着手了解情况。你们那天参与的人,保不齐都得被谈话,你就等着组织上的通知吧。”
二哥正阳瞬间感觉心头压了一块巨石,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回想起与胡晓云接触的这两个月,他对这位领导的印象可谓复杂。就像自己媳妇芳芳所说,胡晓云外表轻浮张扬,举手投足间略显风骚。但深入共事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胡晓云办起事儿来,那手段、那魄力,堪称一把好手。她决策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在酒水销售方面,更是凭借敏锐的商业头脑,接连拿下众多大额订单。这些订单数量之多,让高粱红酒厂即便全体员工加班加点、日夜赶工,机器连轴转,都难以按时完成生产任务。毕竟白酒酿造有其特定的时间周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产出的。如今,高粱红的库房早已被搬空,货架上一片空荡荡,足以见得销售之火爆。
李正阳坐在宴会的座位上,周遭热闹非凡,桌上摆满了东原特色美食,美酒在杯中轻轻晃动。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的心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目光投向不远处,胡晓云正与省经贸委的石处长谈笑风生,她身姿婀娜,笑语盈盈,应对自如,社交达人的风采尽显。省经贸委的石浩处长也被逗得开怀大笑,那爽朗的笑声不时传来;就连平日里严肃的二把手方建勇,此刻也被胡晓云的魅力所感染,脸上洋溢着难得的笑容,相比之下,桌子上谁也没有胡晓云这般如鱼得水、光彩照人。
但这热闹的场景,在正阳眼中,却如同虚幻的泡影,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头那浓重的阴霾,他满心满眼,皆是即将面临市纪委调查的深深担忧。
在花园酒店不远处的一个包间里,周海英身处这样的场合,辞职之后可绝不敢贸然坐在中间的主位上。毕竟,在座的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丁洪涛,身为交通局局长;丁刚,作为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且已解决正县级待遇。而周海英,不过是个民营商人,虽说他父亲周鸿基在位,但在这个极度讲究论资排辈的时代,自己没有一官半职在身,总感觉压不住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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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时不同往日,周海英已然荣任东原市总商会的会长,这让周海英觉得自己的气场都强大起来。周海英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自得之色,坐在主位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信与满足。
兴许是众人心里都清楚齐永林就在隔壁不远处,像是有某种默契在空气中流淌,大家在交谈时,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对齐永林的议论,反而将话题转向了罗腾龙,开起了他的玩笑。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中满是调侃之意。
罗腾龙的媳妇王曌对他管得愈发严格,王曌本是人民医院的护士,当初老爷子住院期间,两人在医院里眉来眼去,一来二去便勾搭上了,而且还是那媳妇主动追求的罗腾龙。王曌可不是一般人,在家能把里里外外的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把罗腾龙管得服服帖帖;在外,面对集团的各种事务,也能应对自如,老爷子对她的能力十分满意。现在整个迎宾楼基本上都是罗腾龙的媳妇王曌在实际当家,罗腾龙似乎都不再像从前那般受重视,逐渐沦为了龙腾公司的边缘人物。
对于这一点,周海英感触颇深,心中对王曌十分认同。他心里明白,之前是因为大家都不方便出面,才让罗腾龙主事,如今自己都到了龙腾公司了,确实对罗腾龙这个水平有限,能力一般的纯公子哥有些看不上眼了。龙腾公司如今的不少事务,周海英确实都已交到罗腾龙的媳妇王曌手中。
如今的龙腾公司,周海英在某种程度上就如同董事长,掌控着大局,在座的都是股东;罗腾龙虽顶着总经理的名头,但实际上,罗腾龙的媳妇王曌才是真正手握实权的总经理。这让罗腾龙心里肯定憋着一股气,满心的不服,可又急于证明自己依旧是当家作主之人。于是,他端着二两的酒杯,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一杯接一杯地和丁洪涛等人拼酒,试图在酒桌上找回些许往日的威风。
魏昌全坐在一旁,对他们拿罗腾龙开的这些玩笑,兴致缺缺,脸上甚至隐隐浮现出一丝厌烦之色。对一个有上进心的县委副书记而言,这种拿他人私事打趣的低级趣味玩笑,毫无意义,更没有任何营养。
此刻的魏昌全心事重重,眉头紧锁,他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这花园酒店,碰上前两天刚拂袖而去的前市长齐永林。他心里明镜似的,齐永林那脑子,精明得如同狐狸,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猜到自己和龙腾集团的人凑在一起,究竟所为何事。毕竟在商场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大家心里都清楚,无利不起早,若不是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又怎么可能坐到同一张桌子上。至于这共同利益究竟是什么,魏昌全心里门儿清,他也深知,这事迟早会被齐永林看穿,瞒不过他的眼睛。
此时,包间内酒意渐浓,众人的话语也愈发大胆。魏昌全听着桌上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张口闭口都是省上的人事安排,一会儿提及岳峰常委的传闻,一会儿又谈论鸿基省长的动向,仿佛这桌上的每个人都有着通天的本领,能直通省上高层,随时都能跟副省级干部称兄道弟、谈笑风生嘞。慢慢的,在酒精的催化下,大家都不自觉地自我膨胀起来,似乎觉得自己身价倍增。在他们眼中,齐永林不过是个犯了错误、失了势的厅级干部,没什么可忌惮的;郑红旗就更不值一提了,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正县级干部,在他们的高谈阔论中,显得微不足道。魏昌全也在这醉意朦胧中,魏昌全也渐渐迷失了自我。他恍惚间心想,在座的哪个不是手握大权的领导干部?哪个不是家财万贯的成功人士?平安县那些白手起家、辛苦打拼的万元户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十个万元户就算把家底凑在一起,没有人脉、缺乏资源,也根本没资格踏入这个包间,坐到这张桌子上吃饭。没错,魏昌全彻底迷失在了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氛围中,他开始认同周海英的观点,觉得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没钱还谈什么当官?没钱不送礼,又怎么能在官场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呢?
魏昌全端起酒杯,手微微颤抖着,猛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灼烧着他的胃。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劝慰自己:魏昌全啊,你所做的一切,不是在帮别人,而是在帮自己。你这般煞费苦心,是在为自己的前途砸钱铺路。这事儿没什么风险,你要做的,不过是巧妙利用城关镇的民意,去阻止东投集团与联营汽车公司的合作,只要成功了,往后的仕途必定一片光明。
晚上十点多钟,东投集团的党政领导班子全体成员,恭敬地将省经贸委石浩处长一行前往花园酒店七楼的房间。齐永林是个矛盾的人,他作为顶尖学府的名牌大学生,又是党员领导干部,按说应当是一位唯物主义者,但齐永林又对风水是深信不疑,尤为坚持“七上八下”的说法,认为数字七蕴含着吉祥、上升之意。基于此,在市委大院,他的办公室在七楼,自己在花园酒店的包间也在七楼,这次东投集团特意将石浩处长也安排在七楼,希望能借此表达美好的祝愿,也寓意着双方的合作能够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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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轻轻关上之后,众人像是卸下了肩头的重担,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齐永林伸了个懒腰,而后做了个扩胸运动动作利落,显得精力充沛、血气方刚。他目光扫视一圈,看着身边的干部,嘴角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今天的调研十分成功,同志们都辛苦了,啊,大家都回去早点休息吧。”
在走廊灯光的映照下,胡晓云不经意间抬眼看向齐永林,这才暗暗注意到,齐永林的眼角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了淡淡的斑纹。那些皱纹,就是老年斑。
不服老是不行的,如今的齐永林已经年过五十。但倘若齐永林现在依旧稳坐东原市人民政府市长的宝座,以他的能力和威望,这个年龄无疑还十分年轻,未来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下一步甚至极有可能再进一步,迈向更高的职位。可现实却是,齐永林如今不过是东投集团一位享受待遇的副厅级干部,离开了官场的核心舞台,往昔的辉煌渐渐成为回忆。
齐永林的话刚一落地,胡晓云便和齐永林匆匆打了个招呼,那眼神交汇的瞬间,似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但很快,她便率先扭头,迈着轻快却又带着几分决绝的步伐走向电梯旁边。
齐永林脸上依旧挂着微笑,那微笑中却透着深深的不舍。从过年之后到现在,他和胡晓云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那种亲密无间。虽说两人偶尔还会有些眼神交流,言语间也会有一丝暧昧的意味,但曾经的同床共枕、耳鬓厮磨,早已成为过去式。
自从胡晓云来到东投集团后,随着工作环境的巨大改变,她的心态也悄然发生了转变。她开始静下心来思考,自己还有必要继续讨好齐永林吗?齐永林确实有着过人之处,他满腹经纶,说起话来引经据典,学富五车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显中年成熟男人的魅力。然而,他毕竟已经五十多岁了,岁月不饶人,两人之间有着不小的年龄差距。自己追随齐永林这么久,到底图什么呢?之前是图位子,现在,已经不是了。
此刻,她内心的答案愈发清晰,自己和齐永林在一起,从来都不是源于纯粹的喜欢,而是为了实现政治目的。但如今身处东投集团,短期内想要突破正处级这个瓶颈,谈何容易,政治目标变得遥不可及。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和齐永林维持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呢?想到这儿,胡晓云不禁在心底泛起一丝懊悔,要是自己能再坚守半年,说不定还能保住清白之身,不至于陷入如今这般复杂的境地。
胡晓云转身走向电梯的态度十分坚决,这一切,齐永林都看在眼里,他的内心里多了一份落寞,这份落寞如同深夜里的黑暗,将他紧紧包围,却又无法用言语向任何人诉说,只能深深埋在心底,独自承受。
二哥正阳紧紧跟在胡晓云的身后,他脚步急促,神色略显紧张。在胡晓云即将上车之际,他微微弯腰,轻轻敲了敲车窗。按照之前在心中反复思量的计划,正阳开口说道:“胡书记,有个事儿,我得跟您通个气。”
胡晓云喝了些酒,白皙的脸庞上泛起微微的红晕,眼神中透着一丝迷离与妩媚。她缓缓转过头,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大威猛青年汉子。李正阳身上散发着一种充满活力的气息,那是年轻人特有的朝气,相比之下,着实比齐永林等中年人更具吸引力,让人心生涟漪。胡晓云已经和自己的爱人分居多年,在漫长的孤独时光里,许久没有被这般强烈地吸引过了。此刻,她的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渴望有个坚实的男人肩膀可以依靠,渴望得到男人温柔的关爱与抚慰。
胡晓云面色红晕,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意看着李正阳说道:“李总经理,什么事儿?”
二哥李正阳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只见东投集团那几辆崭新的皇冠轿车已经徐徐离开。购置它们,是为了提升公司的门面,毕竟这可是当时厅级干部才有的待遇标准。
正阳略有犹豫,脑海中浮现出送礼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胡晓云在其中确实为了公司竭尽全力。既然市纪委已经知晓此事,二哥李正阳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给胡晓云通个气,不然她实在太冤枉了,很可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陷入困境。
二哥正阳站在那儿,双脚不自觉地来回挪动,眉头轻皱,稍作犹豫后,终是开了口。他微微侧身,凑近胡晓云,轻声说道:“胡书记啊,邹新民把提前送礼这事儿,一五一十地向纪委书记林华西作了报告。听这意思,市纪委下一步极有可能要来了解情况,咱们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胡晓云正笑意盈盈地和旁人交谈,听闻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重锤击中。她与纪委、监察局的干部多次打交道,那些调查流程和严肃做派,她再熟悉不过。此刻,她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像个解不开的死结,语气也加重了几分,带着些许恼怒与难以置信:“啥意思啊?了解情况?这明摆着就是要调查我嘛!邹新民这是脑子抽风了吧?咱们不过花了区区一两千块钱,给几个领导包个信封,这在生意场上、官场上,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人情往来嘛。他倒好,至于上告到市纪委嘛!还要去查省经贸委的广林主任不成?他是不是闲得慌,脑子有病啊!就这点钱,人家领导能把这点钱放在眼里?这根本就是正常的礼尚往来,他非得搞得这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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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正阳瞧着胡晓云情绪激动,刚想开口劝几句,可话到嘴边,瞧见胡晓云那涨红的脸和冒火的眼神,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太了解胡晓云的脾气了,这时候顺着她才是上策,于是赶忙点头应和:“是,是正常的礼尚往来。可邹新民这人,不知咋想的,非说这钱不该用公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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