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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怎么了?”
萧平旌没有回答,在原地沉默地站了许久,反复回想,也无法确认自己刚才看到的身影究竟是不是林奚。身为一名医者,扶风堂在大渝京城也有一间分号,林奚若是在蓟都,即便两国开战也应该有办法避开危险,但如果她竟然是在这边境之地的磐城,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附近有药铺吗?”
席铠被问得一怔,延误了片刻方答道:“有,朝那边过去一整片都是墟市和商铺,城里的大药店差不多都在那儿。”
萧平旌立即转身向他所指的街巷奔去,身后两人不明所以,也只能紧紧跟上。市集所在的整片街区果然如席铠所言,散布着好几家药铺。萧平旌每进一家,便向店中掌柜描述林奚的模样和身形,说是自己的姐妹,询问他们是否见过,问到了第三家,终于有位掌柜点头,笑着道:“是有这么一位姑娘今儿来过,说要芜芹子,我拿出一匣子来,她又说不是,想看整株的。虽说我们这儿最盛产芜芹,可它明明只有果实入药,谁家铺子上会放个整株的?所以我就跟她说啊,如果想连根连叶连花儿地看,那就只能出城向西到佘山深处自己去找了。”
萧平旌的呼吸微微发紧,“所以她……她是去佘山了?”
掌柜一脸严肃地摇头,“前一阵连下了七八天的大雨,山上泥土松滑,怎么能随便就去?我劝那位姑娘说啊,至少也得明儿赶早,在山脚找个采药人指路才行。”
林奚离开琅琊山就是为了遍访百草,与掌柜所言甚是吻合,萧平旌心下稍定,抱拳行礼致了谢,转身离开。席铠在他身后拉着鲁昭缓下脚步,拖远了少许距离,悄声问道:“二少爷的姐妹?我没听说老王爷膝下有郡主啊?”
“本来就没有。”鲁昭抓了抓头皮,“我也不知道二少爷找的这是谁……只能回去问东青……”
前方的萧平旌回头瞟了一眼,两人急忙分开,加速赶上。
在大梁派出的所有谍探中,席铠可以算是顶尖的一个,可他的主要活动范围是在蓟都,对磐城也仅仅只是大概了解,城外的皇属军主营更是在他的能力之外。萧平旌此行若想更深入地了解到军事上的消息,尚需联络几年前安插进营中的另一位谍探。东青之所以留在马店没有一起出门,就是因为要完成这件十分关键的任务。
前几日丰沛的雨量在马店的大院内残留了好几摊积水,来往的行商们又不讲究,到处踩着湿漉漉的泥脚印,看上去甚是脏乱。东青带着扮成伙计的亲卫们大致清理了一下,在院子南厢外搭出草棚,摆了条案,放上四个青瓷的酒坛,一副约好了买家正等着试酒的样子。
事先约定会面的时辰已经过去了好一阵,想见的人还没有人影,倒有两个来提取其他货品的本地商户注意到了这边,先是远远站着瞧了一阵,最后干脆走进了草棚主动搭话。东青不想让他们多问,直接拍开一个酒坛的泥封,倒了两碗,邀请二人品尝。
两个商户高兴地接过,认认真真地先尝了一口,咂咂嘴又饮下半碗,显然都很喜欢。
“这酒真是不错!你们楼漠人就是会酿酒!”夸赞过后,其中一人好奇地问道,“兄弟面生,好像以前没来过?”
东青一脸自信,“我们家的酒好,以前一进北燕就被抢光了。今年那边打成一团,局势越发不稳,做生意的人谁敢去啊,就改走这条线了。”
“那怎么不去大梁呢?”
东青嘁了一声,“大梁的人娘们兮兮的,只喜欢喝果酒,哪儿咽得下这么烈的!不好卖!”
大渝人最自傲的就是能饮烈酒,闻言都笑了起来,气氛甚是和谐。
这时一名穿着大渝皇属军服的瘦高男子走入院中,稍稍扫视了一圈,迈步走向这边。东青忙将开封的酒坛塞进一个商户手中,笑道:“见面有缘,这是一点小礼。我们的买家来了,怕是不能再多陪二位。”
这两名商户正打算跟他询个价购买一些,回头一看,原来竟是军中采买的,当下不敢多言,笑着道了谢,转身离开。
前来与东青碰面的男子名叫胡松,生在北境山里的猎户人家,父母都死于边患战乱之中,他便投了军。因为会学大渝口音,人又机灵,被甄选出来做谍探,伪造户籍混进皇属军营中两年多,已经做到了什长,虽然离高层信源还差得很远,但至少也能知道些大面上的消息。
“我揽下买酒的差使倒是很顺利,偏偏出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新来的金吾子,”胡松知道自己来迟,长官必然担心,假意品酒后先解释了两句,“他说自己才来不久,对磐城不熟,非得跟我一起同行,叫我引领他逛逛。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把他甩开赶过来的。”
大渝朝廷注重军功,武臣地位也高,蓟都权贵家都愿意让没有世职的次子们自带亲兵进入军中,若站得稳,这就是一条晋身之途,即便不太适合或待不下去,走这一遭增加些资历也没什么坏处,于是渐渐便成了风尚。对于这些身份虽高但大部分不会留驻的世家少爷,皇属军中一概称之为金吾子,将他们单独划成了一个类别。
“这么不巧,也是没办法的事。”东青安慰了一句,正要开始询问,突然看见萧平旌从院外大步走了过来,不由一怔,“二少爷怎么提早回来了?”
萧平旌一眼看见个穿着军服的人站在东青面前,也能猜到是要碰面的谍探,一算时辰竟比预定的延迟了许久,不禁有些担心,东青急忙简略地向他解释了一下。
“既然有金吾子同行,你也不能耽搁久了,咱们长话短说吧。”萧平旌关切地拍了拍胡松的手臂,向他笑了一下,“康王最近的动静如何?”
胡松以前是低阶兵士,之后又做了谍探,第一次见到如此高阶的长官,神情不禁有些激动,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方才答道:“回二少爷的话,康王已经过来快半个月了。磐城比军营中舒适太多,若按一般的习惯,他应该会留居帅府,可这次却只歇了一晚,第二天就直接进了主营,亲自监督操训战备,抓得很紧。军中纷纷传言,他所准备的……肯定是一个大动作。”
萧平旌拧眉思索片刻,喃喃道:“要是能混进去看两眼就好了。”
席铠等人闻言都吃了一惊,反倒是胡松比他们镇定,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只要二少爷吩咐,我自然愿意做内应。但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什长,大营内外重重哨卡,每一步都可能出岔子,风险实在不小。”
东青素知萧平旌不畏冒险的脾性,他听到胡松这样温吞吞的说法,那简直就相当于此事可办的意思,赶紧摆了摆手,压低声音强行插言:“这已经不是风险大小的问题了,我觉得……”
他话还未完,马店场院入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道甚是清晰高亮的声音,听上去颇有惊喜之意,“哎呀胡松,找到你了!这儿明明是城东,你干吗说成是去城西提货?幸好有人给我指了路。”
胡松脸色一变,快速掐住自己的虎口稳住心神,转过身时面上已挂起笑容,躬身赔礼道:“此地太过嘈杂,哪儿是何公子该来的地方。我不是请您在福荫酒楼稍等吗,帮长官们提个货费不了多少时间,下午一定能带您去白神院。”
席铠等人这时已猜到来者必定是与胡松同行的那名金吾子,瞬间便将自己调整成了酒贩的状态。东青提坛斟满一碗酒,笑道:“胡军爷,这位也是军中的长官?那刚好,尝尝我们的酒啊!”
酒香飘来,那名金吾子深嗅了一口气,饶有兴趣地走了过来。他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未着军服,穿了一领蓟都时下流行的斜裁小袍,扎着腰身,体形劲瘦,眉目生得极为俊朗,走到草棚下先饮了口酒,咂品了片刻方微微笑道:“平旌,好久不见了。”
周边众人尽数吓了一跳,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若不是此人语调甚是温和,东青甚至本能地就想要拔刀。一片惊异惶然之中唯有萧平旌扶着额角,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大渝金吾子?你还真够让人意外的。”
来者回了他一个爽朗的笑容,朝四周扫了几眼,道:“此处虽然开敞,不必担心有人靠近偷听,但到底不宜长谈,咱们还是到屋子里去吧?”
萧平旌点了点头,示意席铠和几名亲卫留在外头照应,带着其余几人回到单独包下的小客院中,进屋关上了门,先给满头都顶着“疑惑”二字的部属们介绍,“这位是唐晟唐少侠,我的旧识。”
唐晟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名字,他的话音方落,鲁昭便已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难道是那个……那个……苍栖剑唐晟?”<p>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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