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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猫大约是不喜欢大人,可惜了,它有眼无珠,不知大人是在关心我。”
“但有时候缘分到了,再勉强也不过徒劳,”孟柯白用大掌包住北北的头颅,一下一下地揉撸,“它叫北北,微臣的表字,也是‘冀北’。”
怀抱猫咪的少女,闻言呼吸一滞。
“公主的心思,微臣早已了然,公主无需多言。”男人只专注地看着掌下的猫猫头,剑眉端肃,星目微凛,“微臣今日来找公主,也并非只为叨扰公主抄经,尚有旁的事。”
于是,洛英便抱着猫,一面任由孟柯白反复挼着北北的脑袋,一面听他说起了自己向乌耆衍提议由潘素料理公主和亲的嫁妆、乌耆衍也业已同意的事。
孟柯白和静泓,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竟然想到了一处。
只不过以静泓的身份,他也只能将建议提给她,之后的种种安排,都须得她自己完成;而孟柯白不同,他虽生于汉地,可到底是乌耆衍单于的亲子,提议更容易被采纳不说,即使有人怀疑他的动机,也根本无从指摘——
“怎么了公主?”眼见她鸦羽长睫微颤,鲜艳欲滴的红唇紧抿,孟柯白主动问道,“是实在捉摸不透,微臣如此提议,究竟为何?”
洛英抬了眼帘,复杂的目光深深垂入他墨绿的瞳孔之中。
“公主健忘,”他的语气反倒愈发轻松起来,“那日离开冀州,微臣曾突然向公主提过摩鲁尔与潘素之事。”
她蹙眉,开始在脑海中搜寻与他相处的记忆。
“潘素无耻小人,从前靠着与宋皇后母族勾连得了这镇守冀州的要任,”提起潘素,倚靠自己真才实学连中三元的孟柯白,难免竭尽鄙夷,“酒囊饭袋之徒,公主的嫁妆价值万金,过了他的手,又怎么可能分文未动?”
虽然并未言明,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与静泓的提议不谋而合。
恰在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公主,王子,该用饭了。”
算是在给洛英争取了思考对策的时间。
是以,即使她不愿意再与孟柯白多有接触,可眼下借着嫁妆收拾潘素乃是头等大事,她再不情愿,也须得多与孟柯白虚与委蛇一番。
即便是孟柯白眼看着满桌的几样小菜不甚满意,便随口吩咐了绿颐,去通知乌耆衍拨给他的庖厨,再多做几样大的肉菜过来,洛英也没有多说什么。
孟柯白院子里的庖厨大约早早便为他开始备菜了,绿颐去了不多时,便有仆役端了几盘子过来,一盘烤羊腿、一钵红烧肘子、一把酥炸牛排,“啪啪”两下摆在了洛英的面前,这肉气腥气猛地窜入她的鼻腔,霎时便引了她的脾胃内翻江倒海。
这个人是故意的吗?
连忙掏了巾帕,捂住即将作呕的秀口,洛英眉头紧蹙,眯着眼伸手挥赶那三盘大肉,仿佛那珍馐美馔如腌臜糟粕一般。
眼见孟柯白眸中泛起犹疑,她又捏着鼻子,再次为自己找好了借口:
“方才被大人身上的熏香闷得头晕目眩,原本以为无事了,但这些肥腻之物属实来势汹汹……大人,不是我暴殄天物,实在是,难以……”
“公主身娇体贵,这些漠北的庖厨到底手艺粗糙了,”孟柯白也恢复了君子如玉的模样,难免谦恭,“是微臣考虑不周,让公主平白受了磋磨。”
这般来,两人第一次单独用饭,倒也免了许多风雨,两厢平和。
只是洛英仍旧记挂着让韩嬷嬷去为潘素料理嫁妆帮手一事。
孟柯白既然也想到了如何巧妙处置潘素,自然有他后续的安排,论理,洛英做个甩手掌柜,只坐收渔利便可。
但孟柯白身边能用的人,洛英也是知晓的。
除了太子长兄从东宫拨给他的几名公公之外,便只有他参加殿试前在路边收留的一名孤儿小厮,这些人俱是远离商贾,对算数买卖等事不甚熟悉,若是由他们来完成嫁祸的重任,恐怕真有可能露出破绽、被反咬一口。
韩嬷嬷不同,在做洛英乳母前她便是家中商铺的实际掌舵人,这些年虽然绝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她在宝川寺中生活,可一年里也会有些时日单独外出,出了邺城做些低买高卖的小买卖,为主仆二人攒一些靠实的家底。
而方才韩嬷嬷之所以并不在轩榭门口守着,以至于让绿颐轻而易举便放了孟柯白打扰了她静心抄经,便是洛英从禅仁居一回来,就吩咐了韩嬷嬷,先行去为潘素帮手做准备。
若论洛英此生最信任之人,静泓排第二,韩嬷嬷则当之无愧是第一。
在换回洛英桢之前,便只有惩治潘素、为卢据报仇这一件大事,值得她殚精竭虑了。
是以,在与孟柯白相对默默进餐到了末尾的时候,洛英还是顺口提了,举荐韩嬷嬷一事。
孟柯白先是不置可否,洛英担心他再做文章,便借花献佛,主动说起今日自己抄经,原是为了孟溯几日后受封之用。
孟溯为人高冷,洛英顶着“洛英桢”的名头自然不好完全放下身段讨好,思来想去,用手抄佛经来为两人之间“破冰”,也算是一举两得。
果然,拿人手短,孟柯白代母谢过后,也便同意了韩嬷嬷参与潘素料理嫁妆之事。
只是,洛英不知道的是,能支撑孟柯白自信向乌耆衍建议的,除了他惯常隐藏的心机之外,还有另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此人身着胡服、面上经过了精巧的易容,远远尾随着和亲大队混入了幽州的当晚,便深夜翻墙至临阳府,与孟柯白相认。
而今日他在房中等到孟柯白从洛英处回来后,便迫不及待向小王子炫耀自己刚刚妙手偶得的“宝物”:
“冀北,有时候还由不得我们不承认,这好运来了,真的挡都挡不住。我午前不过是随便在外逛了逛,就正巧捡到了一只折断了翅膀的信鸽。”
孟柯白眼见着自己的表兄孟柯荀得意洋洋地拎起地上的鸽子,剑眉微蹙:“可是要飞往邺城的?”
“捡到它的地方,确实是在这临阳府的南墙之外不远。”孟柯荀一面说,一面将袖中的信纸掏出,“可惜这信鸽被人打下来的地方,刚好有积水,信纸在积水里泡了不知道多久,我取下来时,只能勉强看清这上面的几个字了。”
“与我有关?”孟柯白接过之前,问道。
“你表兄我眼拙,信上的字,就能看清‘姐’‘孟’‘冀’和‘洛英’这几个,”孟柯荀用手指为孟柯白一一指明,“我直觉此信与你和公主有关,所以赶紧拿来了。”
孟柯白陷入了沉思。
又过了一会儿,在孟柯荀的耐心耗尽、即将出口催促的时候,他又忽然听得自己这位状元表弟问道:
“表兄可记得,当朝天子膝下公主中,是否有人名唤‘洛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孟柯白的长臂撑着墙面,将洛英娇小的身.躯半拢住,他身材高大,需要半弓着,才能让自己的鼻梁靠近她红透的耳廓,“就像今日公主见到了微臣的身体,微臣方才对公主所言,自然是微臣亲眼所见的。”
他的气息迫近,使她越来越方寸大乱,樱唇里嗫嚅着的“何时何地何人”,也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混乱不堪。
“前晚,我们刚到幽州时,公主被那酒碗吓住,不省人事,”与她的情态相对,孟柯白倒是气定神闲,“微臣抱公主回来的路上,便撞见了那晚本来要向单于献佛像的沙弥,与人光天化日下行苟且之事。时辰、地点、人物,都齐全了,公主可还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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