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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乡君来了一位小贵客。
绿珠捧着一叠衣物站在屏风前,衣物已经熏了香,长靴也是崭新的,她听着屏风后面停了好一会的水声,里面静悄悄的。
绿珠抿着唇笑起来,看来这位小贵客是不喜欢她贴身伺候,又不好意思开口。
“温郎君,我将衣袍放在屏风上,供你自取,可好?”
“多谢绿珠娘子。”里面的温郎君立刻回道,“麻烦你了。”
绿珠将衣袍挂在屏风上,道,“温郎君客气了,有什么需要的,请吩咐一声,奴婢就在门外听侯。”
“谢谢。”温鄢又连忙道谢,等屏风外的脚步声不见了,他又等了等,确定房间无人后,才取屏风上的衣物,一一穿戴好,温鄢走出来,只觉得恍若隔世。
温鄢已经不记得有多久心里如此安宁过了,自从父母相继病逝,他在这人间犹如池塘之萍,风吹雨打,再无一刻安稳。
桌上贴心的放有绞发的干帕和一根玉簪,一枚腰下玉佩。
等头发大半干后,温鄢拿着那根玉簪,将头发整整齐齐的用玉簪束好。
他朝着铜镜中看了一眼,眼睛还有些红肿,他刚才在乡君面前泣不成声,在洗澡时又隐泣了一场,现在想来,实在不该如此,丢了脸面不说,还让乡君担心。
乡君当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给他准备了热汤肉食,热气让他的眼泪直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温鄢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脸色充盈些血气,再次整理了一番身上衣袍,将自己拾当好了,才开门,对着绿珠娘子就是拱手一礼,“多谢绿珠娘子。”
“温郎君无需多礼,请随奴婢来。”绿珠侧身避开客人的礼节,袅袅转身,心里想着琢玉郎还真没叫错。
这位琢玉郎修眉俊眼,绿袍潇潇,如一块温玉雕琢而成。
温鄢跟着绿珠到了蓬莱阁外庭,便见赏景的小室外,已有人卷帘,乡君正在席案处,遥遥望来,小侯爷坐在次席。
“琢玉郎,快进来吧。”
裴仙昙对着不远处的温鄢招手唤道,就见那孩子毕恭毕敬的走至台阶下,木屐放在一旁,登席拜了一个大礼,额头紧贴着席面,声音有些沙哑,“温鄢拜见乡君,拜见小侯爷。”
沈浚吃着凉镇的瓜果,含糊的应了一声。
裴仙昙记得温家的这个乖巧孩子,喜欢在小池塘边读书,容易害羞但十分有礼貌,处处讲究礼仪,昔年和父母做客温家的时候,像个小大人似的招待他们。
一晃十几年,当年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孩子也变的这般大了。
“怎么生分了?”裴仙昙知道他重礼节,等他拜完大礼后,才似惆怅的说了一句。
温鄢闻言,急急抬头,“乡君念着儿时一面旧谊,赠我衣食,鄢铭记于心,此番大礼乃是我诚心所拜,非间亲之意,更非…”
裴仙昙一怔,安抚道,“莫急,琢玉郎,我只是开个玩笑罢。”她似想起了什么,声音更柔和了,笑道,“你从小就开不得玩笑,怎么到大了也没变?”
温鄢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反应过大了,听见乡君的话,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很浅的羞赧笑意,依稀有几分儿时模样。
裴仙昙让其落座,二人相对而坐,红
拂斟茶,退至一旁。
“夏县可还好?”裴仙昙指尖摩挲着茶杯,柔声问道,更想问的其实是温家。
夏县虽是她的封地,但只是一个名头归属,整个楚都,包括江陵夏县诸郡县都是陛下六子,楚王秦剑的封地。
夏县的官员任命,调动,皆是楚王一言决断。
如今,太子与楚王不睦,但容华一向是皇帝忠臣,楚王应不会对一个小小夏县出手的。
况且,她的封地遗泽来源前太子元嘉太子,为难一个小小夏县,反而得不偿失,这也是她放心夏县的一个缘故。
毕竟,随着元嘉太子的死去,圣上反而想念起了元嘉太子,但对寄奴和遗奴还是不喜。
在元嘉太子死了七年后,圣上将年号改成了元和,而今,已是元和三年。
圣上开始念起了元嘉太子的好,对现太子不满,不喜,对外封的诸王也多加刻薄。
好像一个轮回的开端。
“夏县民生一切都好,新上任的县令乃是辟雍学宫出身,治吏清明,还请乡君放心。”
温鄢如玉温润的眉眼染上一丝哀色,“我家长辈已于七年前病逝,临去前,他们让我不要告诉你,乡君勿怪。”
檐下风铃被风吹的清脆作响。
裴仙昙轻轻道,“既如此,怎么不早来寻我?”
当年裴家不想连累家乡旧友,幸而温家不显眼又是小门小户,从未在朝廷官事上有过任何牵扯,为让温家不受牵连,于是,只能远离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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