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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闻言双手合什,叹了口气:“阿弥陀佛,佛门善地,不开杀戒,施主还是不要妄动无明,赶快离去吧。”
李秋水看赵倜在老僧侧后微扬嘴角,怒火再次腾地一下烧起:“本来看你年大,合该苍天来收,我不想杀你,但你这和尚既然主动找死,也怪不得我!”
她说着身形移动,随后一记白虹掌力拍了过去,虹光闪烁之间,眨眼就到了老僧面前。
就看老僧身体并不动弹,双掌微微向起一合,便似有一股力道化成无形之墙般,那打来的白虹掌力撞在这堵墙上,登时无影无踪,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李秋水见状不由双眉一挑,飞身纵起,双掌齐出,朝老僧再次拍击。
老僧仿佛不闻不见,全不理睬,李秋水的掌风推到对方身前两三尺之处,突然间有如撞上一堵无形之墙,更似撞进一张大网之中,白虹掌力再犀利飘忽,却全无可施为之处,竟给那气墙反弹了回来。
本来这掌力拍去之时凶猛,反弹之力也必然会十分凌厉,可李秋水挥手迎上自家这掌时,却感觉十分绵软柔和,似乎只有其形,其中力道已为那无形气墙尽数化去。
李秋水顿时心惊,这是什么武功,又是何等深厚的内力?居然能在身前结出不消不灭的三尺气墙,阻挡化解一切攻击?
她此刻目光闪烁,哪肯就此甘心,双手微微拢在一处,暗暗运起小无相功来,接着趁老僧神情惘然之际,模拟少林七十二绝艺中的多罗叶指,闪电出手,朝向老僧虚空一点。
就听“嗤”地声闷响,那多罗叶指劲甫及那老僧身前三尺之外,便似遇上了一层柔韧至极,却又坚硬无比的屏障,几声低沉响动过后,指劲便散得无影无形,这次却并未反弹而回。
李秋水面纱之下神色巨变,这老僧武功之高除了逍遥子外她从没见过,而那气墙怪异,就是逍遥子也没使用过此类武学,她这时心中打鼓,但也激起了凶厉之念。
一想到对面躲在老僧身后,嘴角略带揶揄的少年,想到他一剑破开自家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说不得当时楼上情景再过些时候就会传回西夏,甚至叫宋军在边境大肆宣扬,便感到羞辱万分,生不如死。
她此刻血气再次上头,全然不管不顾,周身内力疯狂运转,白虹掌力冲四面八方虚处疯狂而打,然后身子凌空跃起,小无相功催动少林的大力金刚掌法,狠狠地朝着老僧头顶拍去。
老僧神情略显迷茫,一只手往身前平平一抹,白虹掌力再次打在气墙之上,然后他抬起头来。
李秋水这时仿若一只暴兽,携带无匹掌力,凌空压制过来,老僧另外一只手朝上方迎去,就看那合了一甲子多的小无相功使出的大力金刚掌,仿佛打在了空处,全无效果。
老僧的一掌却是正好对上她拍落,“啵”地一声响,正好击在她光洁的脑门上,李秋水全身剧震,面纱都被震掉,从空中跌下,踉踉跄跄退出了十几步远,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这时没了面纱,露出真正面目,只见不再是光看眉眼的妩媚动人,似乎有四十来岁年纪,一张雪白脸蛋本应极美,但脸上错有几条血痕,似是旧日伤疤,纵横仿佛利剑所划,成个“井”字,让她美感全失,竟是说不出的难看,令人感到恐怖。
她神色呆滞愕然,两手撑于地面,眼中光彩涣散,好像失魂了一般,不动不作,不言不语。
赵倜开口道:“大师,此女来自西夏,又伤少林多人,当该除去。”
老僧望他一眼,缓缓立起手掌宣了声佛号:“寺本空门,方外之地,怎好杀人?”
赵倜不知老僧做何想法,或许多年青灯古佛,慈悲为善,他想起对方原本放过慕容博和萧远山之事,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不过试探道:“大师,那……丢去寺外再除掉?”
老僧语气喃喃:“寺外与寺内有何分别?此刻死于寺外,其实死在寺中。”
赵倜看他脸上又是迷惘神色,也不知他要如何去做,但这时又不好自己动手杀了李秋水,老僧既然开口,便是不想杀人,李秋水失魂落魄模样,全无反抗之力,不过寺内寺外都罢,若旁人杀了她,老僧都会认为是死于自家之的手。
赵倜笑了两声,此刻外面早便围了许多人,和尚不少,童贯周侗等也过来,都瞧见刚才老僧与李秋水动手情景,人人神色震骇,听了老僧语言,个个不由沉默。
老僧慢慢往前走去,走到李秋水前方,李秋水不知不觉,仿佛对外界全无所知,突然间听得老僧本来慢吞吞的语气变得凌厉,喝道:“咄!”
李秋水顿时打了个颤抖,仿佛回魂一般,哆嗦了一下,接着露出心如死灰,万念俱灭一般的神情。
她此刻身上最大的秘密被揭穿,被人以为怪物,而脸上的丑陋真容也被许多人看到,似鬼般令人生厌憎恶,本来全是引以为傲的地方,现在都变成了杀她的尖刀一般,仿佛所有人,甚至那草中的虫儿,树上的宿鸟都在嘲笑她,直是再无半分活生之念。
她脸色惨白地抬头看了前面老僧一眼,接着举起手掌,便往自己面门之上拍去。
老僧这时又是一声断喝,他伸手气劲出现,后发先至,往李秋水头顶一放,李秋水的胳膊缓缓垂下。
他口中这时诵出一段经文,赵倜站在后面细听,却是从未闻过的佛经:……盖有三种,在地在虚在天空,心不端故,谓尊助天。五谓六众,不为说一,四谓五谛,不说一事。由痴恚而感此身,聋呆无知,故乐脱伦。修慈修慧,挽回前因,脱彼伦也……”
这是什么经?赵倜心中疑惑,他虽然没有专心理过佛,但许多佛经却还是知道,过目不忘之下,宫中存有的佛经全都记得,经常来往大相国寺,也看了记下不少。
这时老僧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仿佛传音入密一般,只是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但李秋水的身体却不住颤抖,神色一点点变得平静下来。
原本她那种狰狞的表情,愤怒的表情,万念俱灰的表情全部消失,双眼微微闭着,仿佛泥雕木塑一般。
老僧渐渐停止了念经,赵倜想了想,原本老和尚点化萧远山和慕容博后,都收做弟子,此刻看这般形状,是确实打算放过李秋水?活她一条生路?
他目光闪闪,笑道:“大师莫非想将此女收为弟子,在门下教化,早晚三叩首,晨昏一炷香吗?虽然是女子,想来少林也可开个先例。”
围观众僧闻言都面面相觑,都露出忿忿之色,心说你这是什么话?少林又非尼姑庵,何况留在寺内不说……还收于门下,算怎么一回事?
他们虽然不知道老僧法号,还有老僧过往来历,但心中都对其好生敬佩,老僧武功深不可测不说,看起来佛法也极为精深,乃是一位毫无名利之心,潜心修行的大德,此刻闻得赵倜言语,只道这位燕王太不着调。
老僧朝赵倜望过来,慢慢道:“施主,此心若静时,何处不灵山?何况少林一寺?”
赵倜闻言一笑,他不放心李秋水,想看老僧想法,但老僧既然这般言语肯定,想来是李秋水已经明悟,放下世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老僧这时对李秋水道:“去吧……”
李秋水从地上爬起,朝老僧行了个佛礼,低声道:“弟子回返来处,自此守身斋堂,只问修行敬佛,不再涉问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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