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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桌前,慢慢地吃了那碗菜,吃得极慢,几乎像是吞下一口回忆。他不知道是谁放下的,也不敢问。院里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多说话,也没人敢拿这种事逗他。
“还真像她做的。”他咀嚼着,嘴角咸涩,“是不是你知道我撑不住了,回来看看?”
没人回答他,只有窗外的风吹得竹帘啪啦作响。那一夜,他失眠了,坐在床头点了三支烟,一支接一支,直到烟盒空了,才靠着墙闭眼,睡得像是沉入了深海。
梦里,他梦见了她。
她还是那身旧衣服,站在槐树下,对他轻轻笑着。阳光从树枝缝隙里洒下,她的笑里没有往日的疲惫,只有一种说不出的释然与决绝。她朝他招了招手,说:“雨柱,你别再等我了。我这辈子还不起你,你别再苦了自己。”
他想跑过去,却怎么也挪不开步。梦醒时,他躺在那张单人床上,天色已白,屋里冷得像冰窖。
“我不等你,我就这院儿里一个人活着,活到死。”他自言自语,嗓音低哑,仿佛不是说给她听,而是说给自己。
从那以后,他变得更加沉默。街坊邻居开始小声议论,说雨柱变了,以前再苦也乐呵呵的,如今怎么笑也不笑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的笑早在那一天,被她的背影带走了。
有一次,他从井边挑水回来的时候,院里新搬来的一户人家的小媳妇站在门口,见他过来,热情地打招呼:“雨柱哥,累了吧?进来喝口茶。”
他点了点头,嘴角动了动,想笑却没笑出来。他看着那张年轻面庞,不知怎的,心里却泛起一阵浓重的压抑。他礼貌地摆手:“不了,家里还热着水。”
他走回屋,坐在凳子上,久久地望着门口。他忽然明白了,秦淮茹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离开,而是带走了他对生活最后一点热情。他还能活,还能吃饭,还能挑水做工,但他再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了。那颗心早已经被岁月捣碎,混在灶灰里,埋在床下的瓦罐里,再也拼不回来了。
几天后,邻院的一个小伙子跑来找他说:“雨柱叔,听说她在东头租了个铺子,卖小吃呢。日子过得也还行。”
他没有回应,继续摆弄手里的刨子。他正在修那扇总也关不严的窗子。木屑落在他脚边,像细雨一样,轻轻地,落在他心头。他动作不停,眼神却空洞如纸。
小伙子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不想去看看她?”
何雨柱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苍老、疲惫,却又深沉如海。“我怕我去了,她就连这点安稳都没了。”
这句话,说完后,他低头继续刨着那扇窗,刨得极细,仿佛在修补一个破碎的梦。
他知道,秦淮茹是想把这段关系,封存在一个她还能承受的时空里——不欠,不扰,不再见。他尊重她这个选择,也理解她。只是理解归理解,那心口的疼却从未真正散去。
他也不是圣人,也不是木头。每当夜深人静,灶火熄灭,油灯微光摇曳时,他总会想起她的笑、她的话、她端碗时那微微颤抖的手指。那些细节早已烙印在他心底,像是无法剔除的疤痕,摸不着,却痛得彻骨。
何雨柱靠在床头,手里攥着那只已经没剩几根烟的烟盒,皱眉沉思。他很久没这样发愁了。不是为吃,不是为穿,而是为一桩他从没想过该怎么面对的事——她是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他该怎么办?
人这一辈子,图什么?他不知道。以前图的是口饱饭,现在他一个人,饭做得再省,也剩;汤熬得再浓,也寡。没人同桌吃,就算端着热饭,热不进心口去。
“她要是还在,就好了……”他低声说着,眼神落在窗棂上的裂缝,那道裂痕像是他心里那处缺口,时间越久,越难弥合。
他发愁的,不只是思念。思念是一把钝刀,割得人慢慢疼。他更发愁的是,那些以前一起过的生活细节,如今都成了折磨。他的灶台,是按她习惯修的;他的水缸位置,是她说放这儿顺手;连床的方向,也是她说头南脚北,睡得安稳。如今她走了,可这些习惯改不得,动不得,像是她还活在这屋子里一样。
更难的是人言可畏。
最近院里那几个嘴碎的婆娘开始念叨:“哎呀,雨柱啊,一把年纪了,也不成个家,就守着那破屋子,图个啥?”
“还不就是那谁走了,他还想着人家回来呢。”
“哼,痴心种,一个寡妇他都当宝。”
他不是没听见,只是不想理。可话听多了,心难免不安。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像有根老藤蔓缠得紧紧的。她走了,走得彻底,可他这边却什么都没变。他该不该变?改?改成什么样?
他不愿认,也不敢认,自己是真的孤了。
隔日清早,他拎着饭盒出了门。天边一抹鱼肚白,街面还冷清着,铺子都没开。他往厂子方向走去,脚步缓慢。不是身子累,是心里重。路过小巷口,他忽然看到前头有两个孩子在打闹,其中一个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毛衣,那颜色、那款式,像极了她曾给孩子缝的那件。他脚步一顿,眼神追着那孩子看了半天,直到他转了弯,他才缓过神。
“唉,老咯……”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后脑勺,自嘲般笑笑,“还当自己看得清,结果是胡思乱想。”
他到了厂子,干活时手脚利落,没人挑他毛病。但同事们都发现,他话少了,以前干完活总会咧嘴笑着吆喝几声:“走,喝水去。”如今他干完活就缩在角落里抽烟,烟点着了又熄,熄了又点,像是用烟火烧着点什么,却从来烧不完。
有一次,一个年轻的小工壮着胆子问他:“柱叔,你最近是不是心里有事啊?”
他叼着烟,没看那小子,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心里有根刺,拔不得,碰一下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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