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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之他语气微沉,续道:
“我知你深恨柳清雅,恨不能立时雪恨,亦知你难免迁怒于安儿。
但……”
李牧之言虽未尽,李毓却已全然明白父亲未竟之语——纵有千般怨愤,血脉之亲终不可断,兄长终究无辜。
李毓心中对李念安岂能毫无芥蒂?
然若说要取他性命,倒也未必。
自今往后,只要李念安安分守己,不再生事,尚可维持表面亲戚情分;但若要谈什么兄弟情深、出手相助,却是绝无可能。
至于柳清雅,李毓确是存了必杀之心。
他不似李牧之那般顾虑重重——昔年十六公主未入仙门时,确与柳清雅有过金兰之谊,可如今她早已斩断红尘俗缘,说不定连柳清雅是何人都已忘却。
若十六公主当真念旧,这许多年来,何以从未见只字片语、半分馈赠?
修士随手一件物事,便可改变凡人命运。以柳清雅那般张扬性子,若真得了仙门之物,怕是早就要闹得人尽皆知。
故而,倘若李牧之未能履行今日之诺,取柳清雅性命之事,便只能由他亲自了结。
正当父子二人各自沉浸于思绪之际,门外响起一阵轻叩,程席躬着身子悄步而入。
程席躬身趋步近前,低声道:
“老爷,王生店中上好的楠木棺椁已订下,香烛纸马、旌旗幔帐等物亦已备齐,俱按最高规格置办。”
李牧之指节泛白地攥着袖口,沉默片刻方哑声道:
“选的是紫檀木还是金丝楠?”
“回老爷,选的是岭南来的金丝楠,木纹如流水,棺内铺了苏绣软缎。”
程席声音愈发轻缓,继续道:
“王生还特意呈了块和田玉含珠,说是……能让姨娘路上走得安稳。”
“她素不喜奢华。”
李牧之忽然截断话头,眼角泛起血丝,道:
“但这次必须风光大葬——让全城都看着!”
程席会意垂首:
“明白。出殡那日会安排六十四人抬棺,沿途散三万纸钱。只是……”
他迟疑道:
“夫人那边若问起逾制之事……”
“让她来问我!”
李牧之猛地攥紧案头青玉镇纸,指节发白,道:
“你且去将婉婉生前最爱的白玉簪寻来,连同那支她日日描眉的螺子黛,一并置入棺中。”
程席望着主人震颤的肩脊,终是无声作揖退下。
若程忠未被常乐操控心神,此刻必当冒死谏阻——此地虽为长亭县,然世子公然以妾室之丧逾越礼制,实属宠妾灭妻之举。
柳清雅并非寻常妇人,纵使十六公主远在仙门,其上京胞姐柳妃却圣眷正浓。
虽姊妹情分淡薄,然血脉相连,纵是李牧之不将柳清雅放在眼里,亦须顾及皇室颜面。
李牧之何尝不知此举逾矩?然其中自有深意。
他正是要以这逾制的葬礼作饵,试探那邪物对自己的态度。若对方已起杀心,必会借葬礼生事。
柳清雅虽非善妒之辈,但面对这般折辱,定会前来理论。只要窥破邪物反应,后续谋划自可随之调整。
正当李牧之凝神思忖后续安排时,忽见窗外掠入一道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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