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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夫人也彻底融入了这北境的猫冬节奏。她穿着厚实的北境棉袄,不再是江南的锦缎,坐在自家的暖炕上。
虽然自己这里也有好料子,季妹子也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她。但是她觉得还是穿着季妹子给的羽绒棉服舒服的很。
不过在屋内倒不用穿的这么厚,所以她着用棉花做的薄袄马甲在屋内,即便是这样,还热乎乎的呢,别提多舒服了。
听妹子说,来年她要去其他几个地方,大量的种植棉花。不光北境这里能种,其他地方也都会种。到时候大家就有很多柔软舒适的用棉花做的衣服穿了。
除此之外,就连冬季穷苦人家也不必挨冻了,软乎乎的棉花穿在身上别提多棉花多舒服了。
还可以做成棉被,棉鞋等等。
这棉花用处可多着呢。
越想,楚夫人越觉得自己能在北境认识季妹子,属实自己的幸运。除此之外,也是感慨并未与季妹子交恶,不然只怕与那位将军下场一样。
想着,楚夫人面前摊开着一块素色的粗布,旁边是针线和小碟子里五颜六色的碎布头。她正尝试着像村里的妇人那样,用碎布头拼贴出图案。手指不如那些常年劳作的妇人灵巧,针脚也有些歪斜,但她神情专注,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严小公子裹得像个小棉球,趴在炕桌上,用炭笔在粗糙的草纸上画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画歪了也不恼,咯咯直笑。
严大人难得清闲,捧着一卷书,在季如歌安装的太阳能灯的光线慢慢读着,偶尔抬头看看妻儿,冷硬的脸上线条也柔和了几分。
温泉山庄并未完全沉寂。巨大的玻璃暖房里,水汽氤氲,温暖如春。虽然大雪封山,没有外客,但这里成了村民们猫冬时最好的去处。
村里的半大孩子们像撒欢的兔子,在浅水池里追逐打闹,溅起大片水花,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几个半大小子正笨拙地攀爬着绳网吊桥,摇摇晃晃,引来同伴的哄笑。
女人们则更喜欢泡在温度适宜的池子里,舒展着劳作了一年的筋骨,低声聊着家长里短,脸上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
角落里,铁塔那铁塔般的身影也在,他正耐心地教几个半大小子几个简单的拳脚架子,动作沉稳有力,脸上的刀疤在暖光水汽里似乎也没那么狰狞了。孩子们学得认真,嘿哈有声。
季如歌也难得清闲。她穿着她偏爱的紫色裙子,斜靠在主厅角落一张铺了厚毛毡的长条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铜钎子,慢条斯理地拨弄着面前火盆里的炭火。
炭火红亮,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她微微眯着眼,看着玻璃墙外肆虐的风雪,看着暖房里嬉闹的孩子和泡汤的村民。
大半年的殚精竭虑、勾心斗角、开山引路,仿佛都被这暖融融的空气和耳边的喧嚣隔绝在外。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倦怠感包裹着她。
她甚至懒得去想开春后商路的运转,不想去琢磨草原的皮货能换多少盐铁,更不去管那遥远的京城刮着什么风下着什么雨。此刻,她只想守着这盆火,听着这满室的喧嚣与安宁,让骨头缝里都透出暖洋洋的懒意。
山庄巨大的厨房里,灶火日夜不息。几口大锅炖着浓稠的杂粮粥,里面翻滚着切碎的腌肉、干菜和豆子,香气四溢。
蒸笼里是暄软的大馒头。这是山庄为值守的伙计和来泡汤的村民准备的饭食。几个轮值的妇人围坐在灶膛边的小板凳上,一边看着火,一边手里也不闲着,有的在剥冬天储存的干豆子,有的在缝补衣裳,低低的交谈声混在咕嘟咕嘟的炖煮声里。
入夜,风雪更大了。狂风卷着雪沫,扑打在门窗上,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像有无数野兽在门外徘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加盖的保温棚,阻挡外面的寒风,并不影响屋内的人。
屋里,火盆和炕头的暖意成了抵御严寒的最后堡垒。太阳能灯光线明亮,屋内亮堂堂的。劳作了一年的人们,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早早躺下。
孩子们白天在水暖房里疯玩累了,此刻蜷在暖和的被窝里,小脸睡得红扑扑,发出均匀细小的鼾声。大人们也多半无事,躺在滚烫的炕上,听着窗外鬼哭狼嚎的风声,感受着身下源源不断的暖意,眼皮越来越沉。偶尔有人翻个身,嘟囔几句含糊的梦话,很快又被更深的睡意淹没。
季如歌也回到了自己那间简朴但内里却有乾坤的小屋。屋里只点了一盏晕黄的氛围灯,光线昏暗。她脱掉袄裙,穿着单衣躺在烧得正热的炕上。
身下的滚烫熨帖着酸乏的腰背,窗外的风雪声似乎也变得遥远而模糊。她闭上眼,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玻璃暖房里孩子们溅起的水花,是孙婆婆递出铜钱时那深刻的笑容,是赵老蔫在雪地里默默前行的佝偻背影……然后,所有的思绪都沉入了无边的、温暖的黑暗里。
北境彻底沉睡了。在漫天风雪织就的巨大白茧中,在热炕与火盆守护的方寸温暖里,疲惫的人们蜷缩着身体,积蓄着力量。
外面是冰封雪裹的世界,里面是缓慢流淌的时光和沉甸甸的安宁。猫冬,是这片苦寒之地与生俱来的生存智慧,也是忙碌的灵魂,在漫长寒冬里最踏实的休憩。
虽然寒风猎猎,但比起往年,今年的冬季却是让大家回温,只觉得幸福的似乎在做着美梦。
每每回想的时候,都觉得不真实。
如何真实呢?要知道,去年他们都还在挨饿受冻,北境城内死尸无数。甚至为了活着,很多人易子而食,那场面惨烈如人间地狱。
可看看现在?官府不再袖手旁观,百姓日子开始变好,这些都因一人改变了整个北境。
他们是从心里感激,只觉得季村长不是人,而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拯救他们的。
不然她那些神通广大的东西如何解释?肯定是这样的。
大家都坚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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