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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今天是严峻的生日。
严峻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欢男生是在高中时,他的对象叫穆曾。
他们从初中一年级就彼此认识,一直到高中毕业。
穆曾是个斯文又优秀的男生,他很聪明,也很小心,丝毫没有暴露出任何的真实意图,只是无微不至地对他好,从初一开始,穆曾就给他买早餐,为他抄笔记,送他鞋,与他一起出去旅行。
穆曾的家里,父母已经离婚了,他常年跟着母亲过日子。他多愁善感,皮肤白,五官长得很漂亮,情绪细腻得像个女孩子,喜欢在本子上写一些小说,听古典音乐,他的审美很好,为严峻买衣服,教他看画,学鉴赏音乐,还辅导他学习。
青春期的严峻正值保护欲无处可去的年纪,便自然而然地担任起了照顾他的角色,班上的女生们常常开他们玩笑,闹了两年后,他们的相处模式,也越来越像小情侣。
如果在这个时候,严峻知道踩刹车的话,也许后面的一系列事情都不会发生。
但他没有,他丝毫没有想到这方面,只是将同窗看作弟弟,上高中后,严峻主动申请,与他住到了同一个寝室,同寝之后,穆曾的心思仿佛变得更多了,他们开始像爱人一般闹脾气、和好、闹脾气……是的,朋友之间也会这样,严峻仍然没往这方面想过,只认为是兄弟之间单纯的占有欲,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自己这名兄弟情感更细腻些。
他有时觉得穆曾无理取闹,殊不知穆曾已将他当男朋友看待,只是没有捅破最后的这层窗户纸。高二时,严峻的父亲因病离世,他的人生遭到了重大打击,足足有将近半年时间非常痛苦,在这段时日里,穆曾陪伴了他。严峻的家庭不再完整,但穆曾已经经受了这种不完整有许多个年头了──他们互相舔舐伤口,并彼此陪伴,寻求慰藉。
最后在一个冬夜里,严峻刚过十八岁生日,喝醉了酒,回到寝室后,糊里糊涂地与穆曾上了床。
第二天睡醒后,严峻心想,我靠!我到底做了什么?!
那时候的他对性向毫无了解,只将穆曾单纯地当做好兄弟,没想到他把穆曾当兄弟,穆曾却觊觎自己的小兄弟,令他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穆曾对这个晚上发生的事只字不提,过了几天,严峻慢慢地恢复过来,将这混乱又迷茫的移情视作喝醉酒后的出格玩闹,尽力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回到从前。
但穆曾很快又发起了攻势,他相当聪明,而严峻不仅笨拙,还没有经验,他一边舍不得与穆曾足足五年的感情,又觉得不该这样下去。
接着,两人又发生了一次关系,这一次严峻总算无法抵赖了。发生关系时,他处于完全的清醒状态,因为穆曾在寝室里生气,只是发生了一件小事——吃饭时严峻没有等他。他便躲在被子里哭了,严峻只好努力地哄,哄着哄着就抱上了,然后亲上了,最后严峻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同性恋,他对男生有感觉,尤其带有温柔气质的男生。
他一边觉得罪恶,反复地否定自己,一边又沉溺在穆曾的温柔里……穆曾得到了想要的,更是使尽浑身解数来想方设法地拴住严峻,那时严峻不仅遭遇初恋,还是个处男,他半推半就地接受了穆曾,与他乱糟糟地成为了情侣,既提心吊胆生怕同学与老师发现,更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幸而穆曾主动结束了这段关系,高三时,他不声不响地去了英国,严峻在内心深处仿佛松了口气,却若有所失。这种惆怅,在他准备去看看穆曾,却发现他交了一个白人男朋友时,达到了顶峰。
他有种被骗与遭到背叛的愤怒,他想告诉穆曾,他其实也动了真感情,何况无论是否动真感情,这种结束都是不真诚的,穆曾甚至没有告诉他出国的事,只在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突然就不与他联系了,接着就走了。
后来,严峻检讨了自己:
我也不真诚。严峻如是想,这段感情,虽然在体位上他是攻而穆曾是受,但从感情上来说,穆曾才是主动的那一方,而他严峻始终充满矛盾地考虑着如何摆脱他,回到异性恋的性取向上来,回到常规生活当中,谈女朋友,结婚,生个小孩,就像他的兄长一样,组建家庭。
最后严峻不仅没有回到常规生活里,也对女孩子不再产生兴趣,唯一做到的,就是和穆曾分手。高三,他发现自己不再喜欢异性,他只喜欢斯文的,白皙又干净的男生。毕业后他到江东市来投奔兄长,家里都在催他快点找女朋友结婚,唯独严峻内心有苦说不出。
他没有爱情,事业也乏善可陈,每天带着几个包子去挤地铁时,就觉得自己活像一只丧尸。
后来兄长与嫂子出了车祸,留下无依无靠的小棋,严峻终于又找到了一点人生的方向,他决定就这样吧,一辈子独身也不算什么,只要把小棋好好地抚养大,让她健康成人,自己便尽了来这世上走一趟的责任。
直到他遇见了张宇文。
他第一眼看见张宇文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那时的喜欢非常的模糊,很难界定,后来这种喜欢逐渐地转为具象,在他们各自端着狙击枪,隔着一大片丛林瞄准对方,并注视彼此的双眼时。
就像两扇心灵的窗口朝对方打开。
他们有着特殊的默契,这种默契表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哪怕在霍斯臣出现之后,严峻仍然这么认为,这源自于他的直觉。
很快,严峻清楚自己早已沉于爱河。张宇文帅气的外表,礼貌却不过于热情的气质,豁达开朗的性格,以及幽默感,都把严峻吃得死死的。
严峻很自卑,无论是乡下人来到大城市的自卑,还是自己浅薄的知识在渊博的张宇文面前的自卑,这还不算,另加上一个无聊的灵魂在风趣的灵魂面前的自卑,诸多自卑堆得满满当当,压在他刚硬的内心里,让他甚至不敢朝张宇文示好,不敢追他。
他承认霍斯臣与张宇文很般配,霍斯臣有钱有颜也有趣,如果自己也像霍斯臣那样,那么严峻一定会朝张宇文发起猛烈的攻势,有时他甚至会幻想自己也是名社会精英,在对等的前提下疯狂地追求张宇文……
现在,他只得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心思,他有点羡慕霍斯臣,却也瞧不起霍斯臣,直觉告诉他霍斯臣很有心计,另一方面,他认为张宇文不太可能会持久地喜欢霍斯臣。
离开家,前来温泉度假的今天,在火车上时,严峻一直在观察张宇文与霍斯臣,他俩坐在一起,只有简单的交谈,怎么看都不像情侣。
他越是注意张宇文,就越是确认了自己的心意,直到小棋走过去他才回过神来,张宇文抱起小棋时,还朝他看过来,彼此笑了笑。
在这些小细节里,严峻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找回了高中恋爱时的记忆……不,比高中的恋爱,还要更让他心动,毕竟那时,他并没有那么强烈地爱穆曾。
他常常处于一种文火般的煎熬里,不猛烈,却慢条斯理地炖煮着他的自制力,常常在他以为张宇文与霍斯臣要成为一对时,张宇文又会朝他主动走来。
譬如刚才,他在屋外陪小棋玩时,张宇文离开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看他。
“吃饭去吧,摩羯座。”
张宇文说。
严峻作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社恐。”
严峻说:“待会儿千万不要端出一个蛋糕。”
张宇文:“好的,饶过你了。”
晚餐准备得非常丰盛,有烤肉与火锅,因为是除夕夜,饭店还准备了特别的菜馄饨,起初张宇文怕六个男生饭量大吃不饱,打算加菜,然则店家准确地估算到了他们的食量。菜品虽精致份量却很足,小棋也有专属的儿童餐。
大伙儿边看跨年的晚会边吃饭,霍斯臣今天主动请大家喝酒,大家也都识相地没有多问他与张宇文关系到哪一步了。气氛虽然热烈,却显得稍嫌奇怪,常锦星和张宇文说个不停,坐在一起就差勾肩搭背了,郑维泽则一边逗小棋,一边和陈宏闲聊。
霍斯臣反而与严峻凑在一起喝酒,一杯接一杯,张宇文偶尔听见严峻的声音。
“你很成功……”严峻说道。
霍斯臣也有了几分酒意,拍拍严峻,说:“你又知道……”
旋即霍斯臣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眼张宇文,张宇文正在手机上打字给常锦星看,抽空瞥他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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