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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第一百二十章
日子平淡如水,
一转眼至月末,
流火入秋,天也逐渐凉爽起来。
到底是年轻体健,近乎洞穿肩背的箭伤,沈刻只休养半个多月就已恢复大半。
这半个多月,雪竹日日都来晋王府照看沈刻。
除却换衣喂药,大多时候两人都是各做各的,沈刻靠在寝榻上看军情邸报,密折奏章,雪竹则是踞于临时搬来的书案前,安静整理卷宗史料。
裴慎知生前所撰雪竹俱已查证勘复整理成册,史馆业已纳之。
如温时简所料,翰林诸官左不过点卯应付,磨磨洋工,史馆方开两三月,里头便清静得落针可闻,若非沈刻这儿病着,雪竹早要混进那史馆里头了。
偶尔沈刻处理完公务,躺在榻上闲得发慌,便会撑着脑袋看她,时不时叫唤一声。
雪竹起先还应,后面懒怠理他,故意当着他面寻阿霁要来些细棉花,他一叫唤,便拿棉花把耳朵堵上。
偏沈刻觉得她怎样都惹人爱,她不理人也不恼,只是静静看着,亦觉美人如斯,赏心悦目,再一想到她亦钟情于他,便会身心愉悦,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惜,静好光阴总是分外短暂。
从穿云送进屋中的军情邸报越来越厚,来府请事的军将越来越多,雪竹真切感知到,他快要出征了。
在出征前,沈刻派去河东送信的人终于抵京,带回了雪竹三叔的回信。
能以庶子继嗣抱节,三房自然无有不应。
只是见雪竹读完信仍神色寡淡,无甚欣慰模样,沈刻关心了句:“怎么了,心愿达成,不高兴?”
雪竹将信折好,平淡道:“父亲一生寄情书画,并不看重香火承嗣,故而母亲病逝后,他再未续弦,也未纳妾室通房,可生在裴家,许多事都注定身不由己,就连身死,也要被族人安排传宗接代。”
“而我身为人女,不被世俗礼法认可为承继香火之人,能为父亲做的,只有在宗族中挑选一位品行得宜的过嗣子弟,又有何可高兴的。”
沈刻了然。
裴慎知若只是平庸子弟,一支断继也无甚打紧,偏偏他惊才绝艳,享誉天下,裴氏如此百年宗族,怎能允许此支无以为继。
“阿棠为何不早言明,不想过嗣旁支子弟?”他忽问。
“我不想又有何用?”
“阿棠不想,那便有用。”
雪竹看向他,眸光闪烁:“你想做什么?此事合乎礼法,便是圣上也不可能贸然插手旁人家事。”
沈刻散漫一笑:“我不想做什么,只不过历朝历代名门望族,无外乎因势而动,如若阿棠能走到足够高的位置,手中握有足够多的权柄,无需做任何事,此一代,裴氏也是你说了算。”
足够高的位置,足够多的权柄……
未待雪竹深思,沈刻便揉了揉她的脑袋,转移话题道:“此事不急,且先放一放,待我回来再议。此番我领兵出征,虽留了暗卫护你,可京中暗潮涌动,想来不会太平,阿棠还需多加留心。”
雪竹轻嗯一声,提到出征,不免心念一动。
除去回信,此次沈刻手下运回的还有她母亲那几十抬嫁妆,她记得里头有一面护心镜,关键时刻能做保命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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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点一下母亲留给我和阿芙的嫁妆。”
“好,我送你。”
“不用了,冯小将军还在前厅等你,你先去议事。”
沈刻闻言,也未再勉强,近些时日冯老将军旧疾复发,李明瑜月份渐大,冯思远为此次出征副将,忙得那叫一个焦头烂额,一刻都得掰成两刻来用,的确不好让他久等。
待回了府,雪竹清点完嫁妆,找出护心镜,又守诺将十中之一换成银钱,差人送去晋王府作为运送酬劳。
没过多久,那些银钱原封不动被退了回来。
雪竹也不欲与沈刻多作争执,只差人将其送去威远军大营外的捐饷处捐了军饷。
-
出征前夜,雪竹仍与往常般从花圃密道去往晋王府。
她进内室时,沈刻人不在,只一旁衣桁上多了件玄鳞甲胄,她至近前,上手轻摸了摸,脑中不期然想起宫变那夜,他便是穿着这身甲胄浴血策马而来,一箭射穿意欲欺辱她的龙禁卫喉颈,震得她握着利刃的手一息之间失了知觉。
那时她并不以为,她和沈子刃之间会有多少交集。
而此间经历纷杂事端,细细算来,竟还不足一载。
“阿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沈刻已回了屋,他并未刻意收敛入屋动静,然雪竹神思游离,毫无反应,勾得他好奇上前,拿手在她眼前轻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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