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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这一日十里红妆热闹非凡,却说寿哥果然没有去“熟人云集”的英国公府凑这个热闹,倒是溜达到了祥安庄上。
沈瑞接了寿哥进庄,料想寿哥是没能凑上热闹闷闷不乐,这才来他这边溜达散心。
不想寿哥往那边一坐,便打发下去众人,连刘忠也不曾留。
沈瑞不免诧异,暗自揣度小皇帝这是有什么要紧话要讲。
却听得寿哥饶有兴味的声音道:“听说前儿张会还往你这边来了?都聊了些什么?”
这声音清澈透亮,似好奇稚童发问一般。
却听得沈瑞心下陡然一寒。
最初遇到寿哥,是机缘巧合,而经营与寿哥的关系,沈瑞未尝没有抱大腿、为沈家争得帝王好感的意思。
随着与寿哥的接触,随着越来越多参与寿哥的决策,沈瑞已不自觉就把自己当做寿哥小团队中的一员,与寿哥的关系,既像领导与下级,也像是朋友。
尤其,寿哥毕竟还是个比他小上许多的小小少年。
当然,自寿哥登基后,逐渐展现出帝王心术,沈瑞总会提醒自己想着圣心难测、想着帝王威仪,却也因亲近仍免不了有时模糊了界限。
此时,当寿哥问及这句出口,沈瑞也骤然惊觉到,面前的这位,已经是一位君主,不折不扣的帝王。
前日东厂削了张铭的职,打了板子送回英国公府,这京中方方面面都会盯着英国公府动静。
英国公反应迅速,立马上请罪折子。张会则是挟怒跑马出城。
张会这一路根本也不曾遮掩,落到皇上耳中再正常不过。
可张会门儿清的找了一处荒野开阔地说话,成功甩掉锦衣卫和东厂探子……
君君臣臣,最可怕不是那些探子听到了你说什么,而是,皇上知道你负气出城,却不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
心怀怨望乃是臣子大忌!心怀怨望皇上如何敢用。
尤其是近身之臣。
一瞬间沈瑞脑海里飞快掠过许多念头,暗暗惊心自己先前竟没想透这点。
不过他反应倒还算是快,“嘿,张会这是觉得没了面子。尤其这月初文虎才成亲,虽是小门小户,倒是办得热热闹闹,体体面面,在一众兄弟里也是不逊什么,而他这边眼见就要办婚事了,赶上这样的事,不免觉得没脸,有些懊丧。”
寿哥嗤笑了一声,却仍那般语气,没有半分松动,道:“张会这厮,就好个攀比,当初同周时攀比,后又同虎头、同你攀比。”
沈瑞只笑道:“虽我们出身不同,但到底都是兄弟相论,他原也是个顶尖的,也难怪他起了争强好胜的心。不过我觉得这般也是好的,知道争强好胜才有上进心,若是我们一味躲懒,岂不误了皇上的差事。”
寿哥脸上神情缓和下来,轻叩案几,也不无感慨道:“勋贵人家子弟里,张会算是个上进的。”却转而又问,“怎的?他与你提了想外放的事?”
这个张会!怎还露出过想要外放的口风!
“英明不过陛下。”沈瑞心下埋怨张会沉不住气,口中也只能应和苦笑道。
张会可是在祥安庄上住了一宿的,便是出去跑马谈话也有个把时辰,总不能一直就是谈折损面子这等事。
说外放就说外放吧。只是经营辽东是要为皇上经营,为自家谋前程这等事心照不宣也就罢了,总不能端台面上说来。
遂沈瑞便添添减减又道:“不瞒您说,您也知道他家的情状,张会是有上进心的,习得文武艺自然也是想有个立功机会的。他也是说,如今成亲了也是当顶门立户了,不能光靠着祖上的功劳吃老底儿,他也是想着为皇上分忧、报效朝廷。我想,他想上进总归是好的,只是现下到底年轻,还缺经验,便劝他多同老公爷学学,多读兵书多打熬身体,再多多历练历练,他日九边或能用得上他,也是我等一片拳拳之心。”
寿哥一击掌,道:“说的在理!他心急,朕难道不心急?朕巴不得你们赶紧都能得大用。可他才几岁年纪,现下放他出去又能做什么?”
这话却是实在。
沈瑞连忙俯身叩谢皇上信重云云。
没等他拜下,寿哥已一把抓了他胳膊拽起,口中埋怨道:“起来起来,别学那老夫子样子,咱们君臣相得,难道不是一段佳话。”
沈瑞忙笑着起身,口头仍是谢恩不住。
屋里气氛轻松起来,寿哥端了茶抿了几口,又尝了块点心,撇撇嘴道:“英国公能文能武,就是养儿子差了些,不过儿大不由爷,又是武勋人家,桀骜跋扈的,朕在宫外走过这些地方,还不知道他们的德行!张会为这事儿生闲气真是多余,谁会因着那么个人看轻了英国公府,看轻了他这朕身边的人不成?!”
这话像是埋怨,实则是安抚,透过沈瑞这张嘴巴去安抚张会,亦是安抚英国公府。
沈瑞连连称是,也放下心来,表示他也会劝说张会,不要钻牛角尖。
寿哥点头道:“他也不必急着撇清干系,朕还盼着他磨砺成才,好担大任。”
沈瑞刚待回话,却听寿哥又道:“只要他自身谨慎,他舅父那样的事不会落在他身上的,他亦不必疑神疑鬼。”
沈瑞这话便接不下去了,他身子微僵,其实张会身边有厂卫坐探是必然的,只不知这张会舅父家事……是寿哥自己想到,还是昨日声音大了,露出一言半语落入坐探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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