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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了断往事临终言十三（第1页）

暮色将至，康熙才带着十六胤禄驾临法喀府邸。

望着牌匾都缺了一角的府邸，胤禄呆呆看向康熙，小声说：“皇阿玛，这里是？”

康熙愣了愣，狠狠舒了一口气，冷漠的声音里没有显露一丝情绪，“你该叫主人家舅舅，进去了，要懂礼数。”

胤禄忙点头，不敢露出半分疑惑的神态，内心却波涛汹涌：叫舅舅……额娘家里在西城呢，肯定不是自己的外家，也不知是哪个哥哥的外家？该不会真想额娘说的那样，要给自己定亲吧？希望是个温柔的姑娘！

康熙一进府，就听一声洪亮的童音唤他，“皇玛法。”

弘昭小跑过来，搂着康熙的大腿，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问：“皇玛法怎么来了？”

康熙拍了拍弘昭的小脑袋：“来看看……老友，不，一个许久不见的亲戚。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啊？”

该不会是法喀把人弄来，啧……弘昭的名字啊，还真是……唉，陈年旧账，不好算呐！

弘昭点头，侧过头看向神色悲戚的策定，小脸一跨，认真道：“额娘说，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孙儿来探望策定师父，师父应该很难过吧？郭罗玛法（费扬古）走后，我心里就堵堵的，病重的是他阿玛，他肯定更悲痛。”

虽说这个师父不是自己主动认的，但不得不说，与策定罚自己、折腾自己的手段层出不穷相对应的，是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呵护。

额娘说得对，唉，策定就要没了阿玛，自己这个当徒弟的，确实应该看看。

康熙对上弘昭那双异常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天真澄澈又透着黯然神伤，是个懂孝悌的好孩子。

康熙招手，示意胤禄过来，指着弘昭道：“看顾好弘昭。”

说罢，直入法喀卧房，法喀福晋赫舍里氏抹着眼泪，对上来人，眼神里埋怨与不忿丝毫不加掩饰，不卑不亢地行礼，言语透着反讽道。

“姐夫来了。还要多谢姐夫，赐我一个好丈夫。只可惜，我这个丈夫生不逢时，前半生风光，后半生寂寥，也不知姐夫是否满意他如今的情况！！”

康熙被刺的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还是病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法喀，轻拍了拍赫舍里氏的手。

赫舍里氏一把扔了帕子，也不让人上茶，也不说话，默然地带着儿女出了房门，把卧房留给二人。

法喀咳了咳，顺气后失笑几声，沙哑着嗓音道：“你这小姨妹，性格就这样，莫恼。”

康熙冷哼一声，黑着脸坐到法喀床边，“可不是，当年僖嫔和她都到了年岁，僖嫔性子沉稳，她呢，大一岁还性子跳脱。”所以，才选了僖嫔入宫！！

法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别给自己找补：你选僖嫔入宫，是因为僖嫔声音似仁孝皇后，给自个儿找替身呢！

康熙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感慨了一句，“咱们，也有十四年，未见了。”

“您与我，是可以一起感慨过往的人吗？”法喀恨声说道：“皇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终我只想问一句，你还记得我姐姐，还记得我姐姐临终前的恳求吗？”

咯噔——

康熙被这一问，张合着嘴说不出一个字，眼神躲闪地转向一侧，黑漆的夜色透着无尽的凉意，浇醒了沉寂已久的心。

孝昭临终的画面，渐渐浮现于脑海。

“皇上，臣妾走后，希望您能允许妹妹留下来侍奉您。”孝昭说这句话时，神情悲悯又无奈，“臣妾不孝，不能给额娘尽孝了，只能让妹妹进宫，好让额娘安享晚年，不至于人老珠黄还要被正妻磋磨，咳咳咳咳咳！”

孝昭如何不知深宫是吃人的，这样的决定对于妹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可她也没有办法。

钮祜禄氏位高权重，总要有人在后宫牵制，相较于嫡母（遏必隆的继妻，阿灵阿的额娘）的女儿，自己的妹妹入宫，才能保证额娘和弟弟法喀的处境不那么艰难。

生于家族，长于家族，得家族扶持，就得为家族尽力。阿玛遏必隆死后，他们这一脉已然呈现颓势，为了弟弟，也为了母族，孝昭不得不忍痛下此决断。

“皇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会好起来，会好起来的。”彼时康熙忧愁三藩造反，孝昭以遏必隆之女、鳌拜义女的身份，替他笼络八旗贵族，帮他稳定大后方，又在后宫雷厉风行，狠狠遏制住了宫中皇子皇女早夭的风气。

半年前意气风发坐上凤位的女子，和眼前这个病娘子，完全是两个人，康熙委实无法接受。

眼前人不是赫舍里氏，但也陪伴了自己多年，听到孝昭现在像说着遗言的话，康熙心中也是不忍，故而不想接的话茬，反而是固执的认为，只要养好了，一定行的！

孝昭用力咽下了喉咙那股要流出来的血，强行撑着起身，给康熙行了个大礼，头一次在帝王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皇上，臣妾这一生，在后宫挣扎太孤独了，不想让自己的妹妹也膝下空空。臣妾妹妹的性子单纯，没多少心眼，故而临终前求陛下，念在多年伴驾之情的份上，将来赐她一个孩子吧，不拘男女，有个寄托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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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沉默不语，钮祜禄俩姐妹，都不是野心大之人，可都心系家族，钮祜禄家族……不得不防。然而，毕竟是皇后临终所求，康熙也不好推脱，只能用沉默表达态度。

“皇上，臣妾从来，从没奢求过能走进你心里，跟赫舍里氏一样，做你独一无二的发妻。因为臣妾从入宫那刻起，就被算计的没了子嗣缘，也就看清了皇宫里头，真心最难得，可真心也最要不得。”

“可臣妾、臣妾也曾有过小儿女的心思，得一知心人，白首不分离。然而，家族责任在前，庇佑弟妹在后，再多的爱意，也不得不掩埋心底。临终前替妹妹求一个孩子，只是、只是不想让她步臣妾的后尘而已。”

康熙内心愧疚不已，孝昭不能生，是他和太皇太后定下的，彼时他还没亲政，如何能让鳌拜的干女儿怀上皇家血脉，只得、只得……可是成为鳌拜义女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孝昭能定的，是鳌拜与遏必隆的意思，孝昭能做的只能是随波逐流。

这件事情也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但……后果却让她来承受。

“朕、朕……”

孝昭知道康熙的想法，笑意盈盈地靠在床边，伸出白皙纤弱又冰凉的右手，康熙紧握她的手，便听孝昭在他耳边说：“无论妹妹生的是男是女，都、都可为满蒙联姻的人选。”

“好，好，朕答应你。你放心，不会有人欺负你妹妹的。”

钮祜禄氏的话，委实说动了康熙，满蒙联姻是惯例，他确实需要一位出身高但又不能继承大统的阿哥，为他安抚蒙古出力。

“咳咳咳~”法喀看着沉浸在回忆中的康熙，激动地大喊，“我姐姐被你算计，可依旧为你的江山、后宫尽心尽力，临终前只求亲妹能有个寄托，能得个好，可你呢？你善待过我妹妹和外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