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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
谢痕依旧含着那点笑,被遮着眼睛,长发散在他怀中,低声问:“朕的……梅花酒,酿好了吗?”
燕斩玦低头看他,瞳孔漆黑,闭紧了沉默,把人慢慢放回厚实的软裘厚绒里。
“谢痕。”燕斩玦低声问,“为什么非得这样,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假装一切都已经结束,我可以逼着我不恨你。”
“你非要较淌症哩我们两个都痛苦。”
燕斩玦说:“你这是对我残忍还是仁慈。”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厚重帐帘掀起又坠落,系统悄悄钻出来,一只飞蛾扑腾翅膀,看着静躺在白狐绒里的人,谢痕的眼睛上依旧蒙着白纱。
系统小声问:「谢痕,你为什么非得这样?」
它问的和燕斩玦不是一件事。
系统知道的更多,又知道主角的未来,所以更能看清——谢痕做的事,对他口中所说的愿望没有半点帮助。
明明说着“要他永远记住我”、“只记着我”。
可又给燕斩玦的脖子上祛疤药。
明明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好了,让燕斩玦咽下这些痛苦,咽下仇恨,等谢痕死后,这些无法排解的痛苦和仇恨会在燕斩玦心底成为一块不可触碰的荒芜死地。
可谢痕却一再激怒燕斩玦,故意刺激燕斩玦……仿佛非要燕斩玦把这些发泄出来不可。
「发泄一次,仇恨就弱一点,疤痕没了,为什么留疤也会慢慢被忘记。」
系统说:「恨要是发泄干净了,等你死后,他说不定就不会再那么深地记住你了。」
这是系统的经验。
它分享完,却看见谢痕唇角的那一痕笑,缥缈浅淡到仿佛月下的水雾云烟。
“怎么会。”谢痕柔声说,“他会记得我。”
“他不是……你口中这种人。”
谢痕抬手,摩挲白纱:“他好得愚蠢,不懂得对人狠辣,一示弱就心软,只会把人往好里想,我没有教他……”
谢痕的声音越来越轻,系统愣了下,匆忙扶住软倒的躯壳,发现人已经在说话中就这么失去意识。
而就像是印证谢痕的话,回到暖帐的燕斩玦,在看到软裘里无声仰倒的人时,瞳孔就凝定,大步走过去将人抱起:“谢痕。”
谢痕这次是真的昏迷,系统清楚,他太压榨这具本来就将碎未碎的躯壳——故意逆转脉息吐血、故意封闭脉息假死,谢痕一辈子都没这么放肆妄为地挥霍过,仿佛要一次折腾个够。
被燕斩玦抱起的谢痕醒不过来,醒不过来,燕斩玦有些慌乱,亲吻他的嘴唇和脸颊,没有任何可疑的端倪。
谢痕没有反应。
冰冷软寂的躯壳软在他臂间,像一团模糊的薄雾,缠绕颈窝胸口,燕斩玦抚摸他眼前的白纱,目光落在清瘦下颌和纤细苍白的脖颈,看到那些胸肋间的伤痕。
伤痕不仅仅来源于刺客。
也有不少是谢痕自己弄伤的,十几岁的少年已经仿佛幽魂,穿着厚重层迭的帝王冕服,脸庞苍白,黑瞳空洞却又幽深。
“阿玦。”十几岁的谢痕攥着锁链,也攥着挑开皮肉的短刀,“阿玦,朕流血了……你看。”
“好疼啊。”谢痕说,“阿玦。”
“阿玦。”
谢痕说:“阿玦。”
谢痕好像有很多说不出的话,被拦在喉咙里,被丛生的毒草困在胸腔里,血肉和骨髓里,谢痕一次、一次叫他“阿玦”,每一句都仿佛不同。
谢痕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荒唐事,在朝堂上受了气就回来折腾他,折腾到最后把自己弄昏过去,还要他抱去沐浴。
他跪在地上,把锁链从谢痕的手里取出,用柔软的棉布替谢痕擦脸上的水,怎么都擦不净。
……
现在燕斩玦跪在地上,抱着昏迷不醒的谢痕,看着了无生气的伤疤,他能说出谢痕身上每一处伤的来历。
“谢痕。”燕斩玦说,“现在牧草生长,部族无事,我们去天山吧。”
听人说。
天山的灵药,采下来就要立刻服用。
所以病人也要去天山脚下,燕斩玦叫人备了马车,也带了扎营的帐篷,他捏开一枚千金难求的续命丸药,轻轻分开唇齿,放进谢痕口中。
燕斩玦低头亲吻,他不懂柔和的吻,但有些事并不需要特地学习,他捧着冷寂的躯壳,慢慢融化这一丸药、让清苦药香淌入无知觉的喉咙,他抚摸谢痕的头发和后背,然后他听见身体里无声的渴求。
他想要抱紧谢痕。
这种愿望从夜里蔓延进白天。
又或许本就是从白天就有,只是夜里谢痕不懂,所以他得以这么做。
“苦吗?”燕斩玦轻轻摸谢痕的头发,“是不是苦,谢痕,我们好好说,你是不是觉得它很苦。”
在燕斩玦尝来,这药不算太苦,但谢痕被那种毒折磨,对一切都异常敏感,连寻常布料也能磨出血痕。
谢痕的命运太扭曲、太残酷了。
燕斩玦想,他实在说错了话,他怎么能问谢痕“清不清楚”——恨意是怎么盘踞滋长蔓延的,谢痕怎么会不清楚。
谢痕太清楚,太清楚,谢痕无数次用刀剖开皮肉,想把这些仿佛无处不在的根系从身体里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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