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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们留下吧,伊纳亚。”转向门口的三姐妹,目光柔和了些。
“你们几个姑娘……还没准备好吗?快点弄完手头的事,就过来伺候亚历山大。他这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的,想必累坏了,你们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不是吗?”
“……”听到这话,亚历山大握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只是抿了抿唇,唇边漾开一丝玩味的笑意。那笑意里有了然,有几分戏谑,却没多说什么。
三姐妹则像是突然被惊醒的小鹿,连忙向西利玛深深行了一礼,裙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随后,她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慌乱,转身匆匆退回房间,手忙脚乱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安妮莎慌忙吐掉嘴里的小树枝,伊扎娅快手快脚地将散落的发饰别好,埃利亚则赶紧抚平裙摆上的褶皱,房间里瞬间响起一阵急促的忙碌声。
其实早些时候,她们正对着铜镜描眉画眼,忽然听见隔壁房间里,亚历山大等人的谈话声像潮水般涌过来,时而激昂,时而低沉,聊得热火朝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姐妹三个便心照不宣地放慢了动作,故意磨磨蹭蹭的。她们一边用小扇子扇着风,闲聊着些女儿家的心事,消磨时间,一边慢悠悠地准备着,觉得反正有的是时间,不必急在这一时。
她们原以为这场牵扯着陈年旧事的谈话,怎么也得持续一阵子,毕竟那些深埋的秘密,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所以,她们笃定地觉得时间充裕得很,尽可以慢慢打理自己,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因此,西利玛这道突如其来的命令,像一声急促的鼓点,打乱了她们所有的节奏,让她们一时之间难以快速准备妥当,只能手忙脚乱地跟时间赛跑。
“伊纳亚……你太心急了。”
回到主屋,烛火在黄铜烛台上明明灭灭,将王太后西利玛的侧脸映得一半亮一半暗。
她先转过头,目光落在好友紧绷的侧脸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叹息,轻声责备道:“亚历山大说的不过是个推测,像沙滩上堆起的城堡,看着完整,实则经不住海浪拍打——我们根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证据。”
可这话非但没能浇灭伊纳亚的火气,反倒像往滚油里撒了把盐,让她显得更加不服气,连眉梢都扬得老高,眼底也多了层困惑的雾霭。
“证据?什么叫没有证据?”她猛地提高了声音,尾音带着尖锐的颤音,“我们当然有证据!亚历山大亲口说的,那起意外肯定是马的问题!我们这些年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一直知道米尔扎和那起死亡事件脱不了干系,现在总算弄清楚他是怎么干的了——这难道不是铁证吗!”
伊纳亚的眼神灼热得像正午的太阳,几乎要灼穿眼前的空气,语气里的笃定像焊死的铁块,容不得半点质疑。
她微微扬起下巴,脖颈拉出一道倔强的弧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扶手雕花,若有所思地说道: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她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翻动尘封的记忆,“我确实记得当年赛前,马厩那边有人低声议论过,说有匹好马出了点问题。当时满脑子都是即将开始的赛事,谁会把这些琐碎当回事?自然没放在心上……但现在想来,那些议论分
明就是破绽!”
“总之!”她猛地一拍扶手,
声音又提了个调,
“我们只要现在就去问问法扎帕夏,让他回忆回忆当时的细节,一切就都清楚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扳倒米尔扎,让他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
要是说之前伊纳亚的眼神像烧红的炭火,只是散发着持续的热度,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激动……
那此刻,她眼里的光就像燎原的野火,带着毁天灭地的势头,仿佛要将所有胆敢质疑她的人都卷进烈焰,烧成灰烬。那股势在必得的狠劲,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亚历山大坐在一旁,清晰地感受到这股扑面而来的熊熊怒火,像被热浪烫了一下似的,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他抿了抿唇,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明智地选择了退让。此刻的伊纳亚已经被复仇的执念冲昏了头脑,就像拉紧的弓弦,稍一碰触就会断裂,和她争辩无疑是白费力气,甚至可能让事情更糟。
伊纳亚心里早已竖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墙的另一边写满了“真相”与“胜利”。
她已经深信不疑,她们找到了那把能打开所有枷锁的钥匙——最关键的证据,只需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法扎帕夏,他一定会雷霆震怒,然后顺理成章地惩治米尔扎,事情会像她精心编排的剧本一样,完美展开。
这正是伊纳亚不愿听进盟友劝告的主要原因——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亚历山大和西利玛要拦着她。扳倒米尔扎,为逝者讨回公道,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显而易见的事吗?他们的犹豫在她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迟钝。
“不,你错了,伊纳亚。”
西利玛看着好友眼底那片不切实际的火焰,轻轻摇了摇头,或许正是察觉到她已经钻进了牛角尖,这位始终沉稳的王太后决意给她泼盆冷水,让她清醒几分。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深潭,一字一句地指出症结所在,清晰地剖析着这位黑人夫人的错误:
“首先,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敲打时间的尘埃,“那匹马就算当年没死,这么多年过去,也早该化作一抔黄土了。我甚至怀疑,现在连它的骨头都被野狗叼走,找不出半点痕迹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它真的还活着,皮毛褪了色,身形变了样,现在又有谁还能一眼认出它就是当年那匹‘问题马’?”
“还有那个负责照看它的马夫,”西利玛顿了顿,眼神沉了沉,带着几分洞悉世事的冷冽,“恐怕也早就被米尔扎处理干净了。你想想,要是米尔扎真的动了手脚换了马,犯下那样的大事,他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一个活口?那无异于在自己枕头底下埋了颗炸弹,他绝不会这么蠢。所以我们……”
“不对!可是……”尽管王太后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句句在理,伊纳亚却依旧像块顽石,不肯轻易点头。
她攥紧了纤细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显然还想据理力争,试图从这严密的逻辑里找出一丝缝隙。
还好,不等她把反驳的话说出口,王太后便抬起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挥了挥,像斩断乱麻似的,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
“没有可是!”西利玛的
语气陡然转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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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字都像落在石板上的冰雹,掷地有声。
她的眼神也骤然变得冰冷无情,像结了冰的湖面,再也找不到一丝温度,
“就算……就算……”她连说了三个“就算”,像是在极尽假设之能事,“就算奇迹发生,承蒙拉穆神庇佑,我们真的找到了那匹老马,也找到了那个本该消失的马夫……那又怎样?”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像带着钩子,紧紧锁住伊纳亚,“就算我们能把证据摆得明明白白,毫无疑义地证明米尔扎当年杀了他弟弟……那又如何?”
她加重了语气,抛出更尖锐的问题:“你觉得法扎帕夏有能力取而代之吗?他能让谁来接替米尔扎的位置,镇住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你说说看!给我说出一个名字来!”
最后,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十五年前,法扎正值壮年,尚且斗不过米尔扎,被他死死压着……如今十五年过去,米尔扎的根基早已深不可测,法扎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放弃吧,伊纳亚。这不是意气用事就能解决的问题。”
“就算……就算……就算我们能像祈求得来神谕般,神奇地找齐所有想要的证据,就算……就算……就算我们能把米尔扎的罪证铺陈得像正午的阳光般无可辩驳,让他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那又怎样?”
王太后西利玛的声音里裹着一层化不开的疲惫,尾音在空气中微微发颤,像是被风揉皱的沙纸,“谁还会在乎呢?这件事埋在时光里太久了,久得像沙漠中被遗忘的古井。谁还在固执地等待一个迟到的正义?太晚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法尔扎现在就算揣着一颗除掉米尔扎的心,也根本动不了他分毫!”她的目光扫过伊纳亚夫人紧绷的侧脸,语气陡然染上冰霜,锋利得像骤然出鞘的弯刀,“放弃吧,伊纳亚……放弃吧,这仇,怕是要等来生再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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