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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实在不敢再占他便宜,免得越欠越多,到时候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反正,她是不可能嫁给他的。
给你舀了你就吃,别磨磨唧唧。
谢无陵将那大海碗推了回去,自己捞了两个鸡翅,抓起就啃:老李头说了,你忽然晕倒是气血两亏之症,再加上一路饥寒交迫、疲累过度,还有你
话到嘴边,他顿了下,咔嚓一声嚼断鸡骨头,似有些不耐:反正这鸡汤就是给你炖的,你不喝就是看不起老子!
沈玉娇一噎。
她不过是觉得她一个外人霸占两个鸡腿太过失礼,怎么就成看不起他了。
但看男人那副不容置喙的样子,她也没争辩,只垂眼低道:那就多谢大老爷。
别一口一个大老爷,听着别扭。
谢无陵拿起个热乎乎的白面蒸饼,啃了一大口,又看向那喝汤都喝得斯斯文文、赏心悦目的小妇人:老子叫谢无陵,谢天谢地的谢,无法无天的无,至于陵嘛,陵墓那个陵。
见沈玉娇若有所思,他道:你应当识字的?
沈玉娇先是本能地点头,待记起自己农妇的身份,又连忙摇头:不不识几个。
谢无陵将她这点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尽入眼底,也没拆穿,只问她:那你叫什么名?
马翠兰。
马翠兰?
嗯。
那你年岁几何?籍贯是哪?何时嫁人?家里人真的都没了?
这一连串发问叫沈玉娇心头发虚,本想装哑巴,可男人投来的目光比正午的太阳还要炽热,直勾勾落在脸上,好似要将她的脸都烫出两个洞来。
她只得硬着头皮,半真半假道:我今t年十七,河洛郡太源县东阳乡人士,去岁嫁的人。涝灾来得突然,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我只得带着孩子去外地投亲。
反正金陵离河洛千里之遥,且此次涝灾和瘟疫,惨死者众多,背井离乡者更是不计其数。便是他真有路子去打听,也打听不到什么。
沈玉娇这边默默想着,谢无陵则眯起一双黑眸,视线在这低眉垂目的小妇人身上来回扫过。
昨夜隔壁柳婶子用了足足两缸水才将她从头到脚擦了个干净,现下她一张小脸白嫩无垢,如云乌发挽成个最寻常的妇人髻,身上穿着的鹅黄色衣裙是向柳婶的三儿媳借的
哪怕这裙衫素淡半旧、并不合身,但穿在她身上,冰肌雪肤,纤腰盈盈,愣是有种别样的高贵气度,仿若一朵沾着清露的迎春花,迎风摇曳,娇丽可爱。
谢无陵虽是个混迹市井的下九流,却也不是全无见识,像她这样的气度和仪态,还有那一口标准的长安雅言,便是郡守家的千金也比不过。
更别说她那一见到蜚蠊吓成那样,乡下农妇什么虫蚁没见过,踩死便是,哪会吓得小脸都煞白。
马翠兰。
谢无陵冷不丁喊了声。
沈玉娇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是我。
谢无陵心头冷嗤,深深看她一眼:没事,随便喊喊。吃吧,汤要凉了。
沈玉娇被他那眼看得心头惴惴,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他没再问,她也不多言,低头默默进食。
新鲜老母鸡和人参须儿一起炖了半个时辰,汤汁浓郁鲜美,肉质也鲜嫩紧实。那新蒸的蒸饼也是既香甜又暄软,从前最多吃半个蒸饼就饱了的沈玉娇,这回学着谢无陵用蒸饼夹着清炒菘菜,吃了整整两个。
她真的太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哪怕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再吃了,已经吃得够多了。
但手中的筷子就是停不下来
挨饿的痛苦太深刻,她觉得自己现下与饿死鬼并无二异。
最后还是谢无陵挪开她的碗,懒声道:久饥暴食最是伤胃,又不是没有下一顿了,急什么。
沈玉娇拿着筷子微怔,一张雪白小脸渐渐蔓起绯色,难为情地低下头:让大老爷见笑了。
都说了别叫大老爷,老子又不是没有名。
谢无陵又把她手中筷子抽了,边起身收拾着碗筷,边催她:叫声名字来听听。
沈玉娇见他忙活,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坐,也连忙起身:谢谢郎君?
郎君?
谢无陵笑看她一眼:这样喊也不是不行,前头不加姓更好。
在本朝,郎君是对男子的寻常敬称。但若是一个女子喊同辈男人郎君,且不加姓氏,便有亲近暧昧之意。
像她从前和裴瑕相处,便是唤他郎君。
现下听到谢无陵话中调戏之意,沈玉娇心头羞恼,面上却不敢显露,只低低道:还请谢郎君莫要戏弄我。
谢无陵啧声,年纪轻轻怎么像个老古板似的。
那你还是喊谢无陵吧。郎君什么的文绉绉,听得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
他止住她收拾碗筷的动作:老李头说你身子虚,得静养几日,你回去歇着,这些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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