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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来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
温特斯仰天大笑,成片的水鸟被惊起,向着天
空直冲而去。
「我看到了码头、仓库,鳞次栉比的商铺,铺着花岗岩的大路,摩肩接踵的行人……」
狼之血用长鞭遥指湖岸,意气风发地勾勒未来:「那片石滩水深五寻,足以停靠百吨的驳船,修上两条栈道,一次就能卸八艘船……
「沿着石滩铺上一条能容四车并行的大路,再顶着石滩铺一条同样宽阔的大路,南面的街区留给商铺,北面的街区设为仓库……
「从那边的岬角一直到山脚下,挖出一道城壕,筑起一圈城墙,隔两百米添一处凸堡,引湖水灌壕,再在我们现在脚下的这个土包上起一座炮台,就算千军万马来攻,也让他撞个头破血流……」
「不用在意‘督军使"这种不伦不类的名头,那不过是为了让你少出些风头,免得遭人嫉恨。」
温特斯英姿飒爽地坐立于马鞍之上,神采飞扬地告诉皮埃尔:
「你就是实打实的外新垦地‘总督"!这里将会是你的治所,你的统治,就从这里开始!」
皮埃尔却一点也不兴奋,他低着头,抠着手里的缰绳良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小狮子问过他,他却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阁下。」皮埃尔目光恳切:「请问,您究竟为什么要得到外新垦地?」
温特斯略显惊讶地重新端详了一番皮埃尔,他很欣慰皮埃尔能问出这句话,但又不想轻易地吐露内心想法。
所以他想了想,开口说道:「那让我先来问你两个问题,皮埃尔·杰拉德诺维奇。」
「您尽管问。」
「你认为,作为外新垦地总督,你的首要任务是什么?」
皮埃尔毫不迟疑地回答:「收取血税,尽快征募到足够多的骑兵,武装他们、训练他们,让外新垦地能够保卫自己,使外新垦地成为阁下新的力量之源。」
「错!」温特斯当头棒喝:「大错特错!」
皮埃尔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
「听好!皮埃尔·米切尔!」温特斯厉声告诫:「你的首要任务,是要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安居乐业!你要公平、睿智地施行统治!你要为他们划定草场!你要为他们解决纷争!你要像保卫你的同胞那样去保卫他们!要像对待你的同胞那样对待他们!你要让他们自愿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而不是出于恐惧被迫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才是你的首要任务!」
「你的次要任务是阻止赤河部对于南岸诸部的渗透,提防特尔敦部死灰复燃。」
「你最后的任务才是征收血税。」
「而这三项任务又是环环相扣的,如果你不能保境安民,那你就不可能阻止白狮将他的影响力扩散到烬流江南岸,那特尔敦部就会死灰复燃。到时,外新垦地将会无力自持,不要说成为共和国的力量之源,反而会成为共和国止不住血的伤口。」
温特斯目光如炬,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你听懂了吗?皮埃尔·杰拉德诺维奇·米切尔督军使。」
皮埃尔的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在被烈日炙烤。
「是!」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温特斯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语气也温柔了一些:「现在,我来问你第二个问题——你认为,帕拉图人与赫德人沿着过去的轨迹,继续走互相攻杀的道路,终点会是哪里?」
「我们的胜利!」皮埃尔再次毫不迟疑地回答。
温特斯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有自信?」
「赫德诸部的衰落已是注定之事,他们弯弓快马的优势正在逐渐失去,我们的火枪和大炮却越来越精良,」皮埃尔的语气无比坚定,「大荒原之战的失利,只不过是通往终局的道路上的一次颠簸
,胜利终将是我们的!」
温特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的结论是正确的,但你的论据是有问题的。弯弓快马是赫德人的优势?帕拉图人一样可以骑马、一样可以用弓;火枪火炮是帕拉图人的优势?赫德人一样可以用枪、用炮。
「真正让帕拉图人在过去三十年间占尽上风的,不是枪炮和长矛,而是一支常备军,以及一个能够供养常备军的国家。
「目前,我没有观察到帕拉图乃至联盟的常备军制度有瓦解的迹象,所以你的结论没错,帕拉图人——或者说联盟,最终会赢。」
温特斯话锋一转:「但我问你‘终点在哪里",不是问你谁会赢,而是在问你‘帕拉图人的胜利会是什么样的"?」
皮埃尔抬起头,对上了血狼幽如深潭的眼睛、
一瞬间,他回想起从小到大听父辈讲过的故事,回想起三十年来帕拉图人对于赫德诸部的驱逐、掳掠和屠戮,回想起自己在大荒原战役中所见到的一切。
这条道路的终点将会在何处?
皮埃尔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但还是给出了答案:「赫德人会被消灭干净。」
温特斯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皮埃尔,靠杀戮,是不可能‘消灭干净"的,不是道德问题,而是能力问题。
「不过我大致同意你的看法,赫德人即使不会被消灭干净,也不会剩下太多。至少我们今天见到的赫德人,以及他们的后代,大部分都不会活下来——你觉得,这是个好结局吗?」
皮埃尔硬着心肠回答:「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应该是个好结局。」
温特斯不置可否,只是转过身去,望着夕阳下的湖面,久久没有说话。
皮埃尔默默陪在血狼身后,任凭狂风呜咽。
茫茫荒野,只有两人两马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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