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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拥有皇室血统的高贵女子!
即使她已没落,可她骨子流淌的仍是汉室刘家的血液!即使她从小生活贫困,与一般老百姓无异,可她与生俱来的那种贵族式的自傲却没有丝毫的减少。
南阳郡今年大灾,饥荒来临的那一刻,已被废黜为平民的刘姓子孙和那些落草为寇的穷苦百姓没有太大分别,有些人同样三餐无继,不得温饱。可是这些曾为自己的姓氏而感到骄傲的南阳宗亲,他们无论自己生活怎么艰苦,都不愿承认自己其实已经和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平民被王莽划分到了同个等级上。
我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故意装作没听到她的嘀咕,打着哈欠说:“困了,睡吧。”
“嗯。”她轻轻应了声,我吹熄蜡烛,往床上摸去。
黑暗中只听刘伯姬窸窸窣窣的一阵脱衣之声,然后她在我身侧躺下,散开的长发柔软的搁在枕边,淡淡的散发出一缕幽兰香气。
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际,耳畔忽然有个声音幽幽的叹了口气:“此生若能觅得一懂我、知我、惜我之人,则无怨无悔矣!”
我嘴角嚅动,有心回她一句,偏偏倦意浓烈,眼皮怎么也撑不开,终是无言的沉于梦乡之中。
早起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刘伯姬早不在房内,凝翠轻手轻脚的进屋替我张罗着打水梳洗。她是刘縯妻子潘氏的陪嫁丫鬟,在这个时代,陪嫁丫鬟若是成年后还未配婚,多半最后只有一处归所,那便是――媵妾。
凝翠的年纪也不小了,看模样倒也周正,手脚利落,如果把她收作妾室,相信潘氏会很乐意自己多了这么个贴心可靠的帮手,这或许也是潘氏当初把她带到刘家的真正原因。
忽然间觉得有点落寂,不全是为了刘縯而感到难受,更多的是觉得自己虽然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将近五年,可真正想要融入这个社会,还是很难。
看来我这辈子,即使真的无法再回到二十一世纪,也不可能在这里寻到一个懂我、知我、惜我的男人了。
我没办法嫁给这里任何一个男人!没办法在这个时代结婚、生子
自嘲的对镜一笑,身后正替我梳头的凝翠动作明显一僵,许是我的笑容冷不丁的冒出来吓着了她。我忙开口打岔问道:“孝孙公子可是回来了?”
凝翠愣了下,细声细气的答道:“天亮便已回。”
“哦?”我急忙收拾妥当,穿了木屐开门“可知是和谁一道回来的?”
“奴婢不知,只是听公子吩咐夫人,中午设宴,有贵客需好生款待。”
我眼珠子骨碌碌的打个转,笑逐颜开。想不到刘嘉这个看似木讷的家伙还有点做说客的本事,我原还担心他笨嘴笨舌的请不来救兵呢。
院子里这几日进进出出多了许多舞刀弄剑的汉兵,我看多了已不觉着奇怪,不过就在我靠近主屋时,却被三名手持长戈的壮汉给拦了下来。这三个人穿着粗陋,显然不是汉军的人,看样子新市军和平楚军两处这次派来的人还有些来头。
我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正琢磨着退回去到别处转悠,主屋的侧门忽然打开,一个男人摇头晃脑的从里头走了出来,身影在我跟前一闪,我愣了下,直觉得这人相貌特别眼熟。
他在经过我身边时瞥了我两眼,起初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走过三四步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面带狐疑的再次看了我一眼。
“是你!”脑子里灵光一闪,我陡然想起来了,指着他叫道“是你!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嗓门极大,这一叫倒把周围闲散练武的汉兵给引了来,那男人皱着眉夸张的往后跳了一大步,我仗着人多胆气十足的冲上去,一根手指险些戳到他脸上:“你还认得我么?果然冤家路窄”我气势汹汹的捋袖擦掌“你终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
他给唬懵了,下一秒回过神来,冲着我破口大骂:“这女人莫不是个疯妇!”
他厌恶的挥手拂开我的手指,我倏然变指为拳,右臂缩回然后一拳挥了出去,直捣他面门。他没料到我竟然会动武,猝不及防间,饶是他反应得快,右侧脸颊也仍是被我拳头击中,脸偏向一处,重心不稳的踉跄退后。
“咄!”那三名壮汉见状,手中长戈一横,便要上来架住我。
“放肆!”汉兵也不是吃素的主儿,这些人本就是当地豪强,一向自视甚高,哪容得这些草莽出身的粗鲁汉子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看我要吃亏,急忙呼斥着涌了过来。
我腰肢一扭,眼见一枝长戈横在胸前,不由厉喝一声,气凝于臂,化拳为掌,右掌一鼓作气的劈了下去。
“啪嚓!”一声脆响,那三指粗细的木杆应声而裂,持戈的家伙吓得面色煞白,惶恐的瞠目结舌。
只这眨眼工夫,十多名汉兵已将这四个外来人团团为住。
“这这算什么意思?刘縯!原来你竟是心怀不轨,设了一场鸿门宴”
门嘎吱一声拉开,屋内的人鱼贯走出,刘縯气势傲人的在门口站定,目光凌厉的扫来:“瞎了你们的眼,这是我刘伯升请来的贵客,岂容你们无礼?”
中气十足的声威当即让这些人退了开去,须臾有人终是不服气的回了句:“非是我们无礼,是他们欺负阴姑娘在先!”
刘縯原本严厉的面容陡然一变,目光迅速在我身上转了一圈:“到底怎么回事?”他大步向我跨了过来“丽华”伸手扶我之前,声音忽然一顿,注意到我脚下的一截断木,勃然大怒“马武,这是何原故?!”
马武用手背蹭了下红肿的脸颊,啐道:“他妈的,我还想问你呢,你倒先质问起我来了!”
刘縯脸色铁青,身形微微一动,作势便要动手。
“大哥!”刘秀及时出言制止。他原本站在人后,这时急忙走了出来,拦在马武和刘縯之间“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小事?我咯噔一下,听这话就像是一口嚼了粒沙子,碜得我牙根酸疼。
我正要辩驳,刘秀转身淡然的扫了我一眼,看似无意的举动,却让我产生一种莫名的心虚感,那句抢白的话就此噎在喉咙里,重新咽下。
“子张莫怪,一场误会而已,我们屋内叙话。”刘秀胳膊虚抬,做了个“请”动作。
马武两眼一翻,悻悻的嚷道:“老子是出来更衣的,没想到平白无故的讨了这等晦气,这会儿尿还憋着呢!”
众人轰然大笑,方才剑拔弩张的严峻气势被刘秀三言两语温和的拨散了。
胸口一阵气闷添堵,偏生又发作不起来,我气得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双手微微发颤。正有气没地撒时,倏地身上一冷,直觉得有道视线在某个角落阴冷的注视着自己。我遽然转身,一对乌沉黝黑的眼眸瞬间跳入我的眼帘,眼睛的主人离我有七八米远,若隐若现的混在人群后,我却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可怕而真实的存在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刘秀招呼着宾客重新入内,乌眸的主人站在原地不动,我知道他正在看我,那样阴冷邪魅的目光除了他,不作第二人选。我心生怯意,脚步往边上挪了一步,却不想恰好撞上了刘縯。
“丽华,你没事吧?”刘縯担忧的扶住我“是不是刚才那个马武当真对你做了什么无礼的事?你别怕,告诉我,我自会替你作主!”
“不不是。”这会儿我哪还有心思管马武,转头看去,屋门口已空荡荡的再无一个人影“平平楚!”我一把抓住刘縯的手,急切的问“平楚军那里派来的使者是什么人?”
“平楚?”刘縯愣了下“哦,陈牧、廖湛对两军合作甚为重视,是以遣了我族兄刘玄前来”
“刘玄?他真叫刘玄?!”我吃惊得险些跳了起来“他怎么又成了你的族兄了?”
我一时紧张,指甲竟掐进他的手背,他“咝”地吸了口气,眼神却出奇的放柔了,笑道:“他和我家关系远了些,我曾祖与他曾祖乃是亲兄弟。你知道子琴吧,嗯,就是那个刘赐刘赐与他更亲密些,他二人乃是堂兄弟,当年刘玄为他弟弟刘骞报仇杀人,被迫远走他乡,后诈死避难,他家中老父老母全赖刘赐代为照顾你放心,大家都是宗亲兄弟,没什么话不好放开来说的。倒是新市军的那个马武一身草莽匪气”他撇了撇嘴,不放心的再次追问了句“他当真未对你无礼么?”
我口干舌燥,心烦意乱。马武的确得罪过我,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四年前。
新市军马武!脑海里似有道异光快速闪过,我却没能及时抓住,总觉得方才一刹那令我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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