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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如丝,悠悠地笼罩着江水。
东宫卫率的铁蹄踏过湿滑的街道,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漕运码头,青石板上,积水四溅。
“奉太子令查办私盐,闲人避让!”
“速速退让!”
平地惊雷。
两侧商贩仓皇躲开,货物也顾不上收拾,船工们更是手忙脚乱,一个个神色惶恐,尽是对未知的恐惧。
李肇懒懒地倚在江边茶寮临窗的竹椅上。
他看着俞千山带人冲入盐仓,目光再慢慢放远,掠过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货船,鸦青色睫羽在眼下投出一层淡淡的阴翳。
“殿下,户部当真敢在运往江州的漕船上夹带私盐?”
梅如晦忧心忡忡地看着江面,颌下的山羊须,被江风吹得乱颤。
“罗寰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行事不至于这般不谨慎……”
李肇微微抿唇,神色不辨喜怒,指尖摩挲着户部黄册的卷角,淡淡开口。
“她说有,便有。”
梅如晦暗自苦笑。
他是李肇最得力的心腹幕僚,对他与薛绥的来往略有知情。
在今日之前,太子殿下对那个薛六姑娘是满腔的怒火,东宫书房的茶具都为此换了三套,太子也不像往常那样偷摸去端王府,一副与人家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昨儿夜里,东宫突然飞来一只鸽子,扑棱棱落在窗棂,熟悉得好似回自家窝里似的。
鸽子捎的信笺上写的什么,梅如晦不知道,也未曾得见,但太子殿下捏着信笺,在灯下看了足有半刻钟,紧抿的唇角便松开了,笑得那叫一个俊朗。
连带着东宫连日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李肇临夜吩咐俞千山,点好精锐人手,大清早就来清查码头,把即将出港的漕船给拦了下来……
盐粮是国之命脉。
罗寰从户部司库做起,一步一步登上尚书之位,在上京也算是根基深厚、人脉广泛。
他明知最近风声紧,皇帝派了太子协理户部,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为了点蝇头小利,夹带私盐出京吧……
梅如晦暗自思忖,认为此事很是不妥。
这般兴师动众调遣卫率,若搜不出实证,反倒让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弹劾太子的折子怕是要淹了紫宸殿。
梅如晦神色凝重,微微俯身提醒,“近来参殿下的折子,雪片似的飞往紫宸殿,朝堂上也议论纷纷……殿下行事,可得谨慎再谨慎,万不可落人口实……”
李肇:“孤知晓了。”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
皇帝对他多年来都不待见,被参劾的事,更是早成习惯了,不以为意。
梅如晦沉吟片刻,上前微微欠身,又说道:“殿下,各地盐商近来派了不少人,到京中四处打点、活动。拜帖都摞有三尺高了,无不想与东宫攀点关系,求个照应。”
盐商存的是什么心思,不言自明。
皇帝让他协理户部,户部又总办盐务,这些人便闻着味儿上来了。
李肇轻笑一声,广袖拂过栏杆上凝结的湿雾,“告诉他们,孤不爱钱财——若当真想讨好孤,或可换些旁的法子。”
梅如晦眉头紧锁,脸上是深深的忧虑。
劝不了,说不得,那只能等。
死寂般凝滞,持续了许久。
直到俞千山匆匆进来。
“禀殿下,漕船官盐与勘合数目相符,并无发现有私盐藏匿……”
李肇指尖蓦地收紧,微微抿嘴,只觉得胸口灼痛,情丝蛊好似在血脉中翻涌……脑子里不时浮现出薛绥那一张毒花似的笑靥。
好一个薛六!
李肇望着上京城的方向低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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