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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侬咬吾做撒?(你咬我干什么?)”斯江红着脸用拇指捻了捻中指,潮唧唧的,难为情死了。
景生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问:“痛伐?”
“勿痛,”斯江低下头,挣脱了他的手,两只手交叠着不自在地翻来覆去搓了两下,怕他误会自己嫌弃被他亲手咬手指头,干脆十指交叉掌心贴掌心摆在身前,好了,现在另一只手掌心手指头也间接被伊亲过了,难为情归难为情,甜眯眯的,“做啥亲手啦?老怪哦侬。(干嘛亲手啊?怪得来你。)”
“因为还没刷牙齿,”景生把自己的手伸到她鼻下,“有股香烟米道,嘴巴里啊(也)有。”
斯江下意识地闻了闻:“还好,勿难闻。”
景生的手停在半空几秒才收了回去,低头看着她闷笑:“没刷牙齿亲其他地方勿大好,怕侬嫌便勿卫生。(没刷牙亲其他地方不太好,怕你嫌不卫生。)”
斯江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没刷牙齿的含义,涨红了脸轻轻踢了景生一脚:“流氓。”
楼上偷窥小儿女情事的善让又扭头喊了起来:“喂喂喂,斯江踢了景生一脚。”
刚拿起书没看两行的北武又跑到窗边:“吵翻了?景生勿来讪嘛。”话里带了点幸灾乐祸。
善让咯咯笑,白了他一眼:“打是亲骂是爱,爱得不够用脚踹,你又落伍了吧。”
北武一张嘴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那这算什么?”
善让疼得反手掐了他一把:“禽兽!”
“看他们有什么好看的。”北武把她扳过来,直接君子小人一起做齐全了。
——
书房关着门,屋里静悄悄。
斯江站在洗脸池前挤牙膏,眼风掠过旁边靠在门上的景生,轻声问:“侬做撒?(你干嘛?)”
“看侬刷牙齿。”
牙膏咕叽一声,冒出来一长条,啪嗒掉在台盆里。
景生噗嗤笑出声来,反问了一句:“侬做撒?(你干嘛?)”
斯江红着脸瞟了镜子里的景生一眼:“侬老戳气哦(你真讨厌)。”她拧开水龙头,伸手把那坨牙膏抹下去,边缘残余了点绿色膏体,刮了几下也刮不干净,让人心烦意乱。
“侬出去呀,勿要看了,刷牙齿有撒好看格。(你出去呀,不要看,刷牙有什么好看的)”
“格么小辰光侬为撒一直盯牢吾刷牙齿?(那么小时候你为什么一直看我刷牙?)”景生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
“啥宁盯牢侬看了?覅面孔。(谁盯着你看了?不要脸)”斯江往景生面孔上甩了几滴水,湿哒哒的手按在他手臂上把他往外推:“勿许看,出去出去,被舅舅舅妈看到了勿像闲话(不像话)。”
景生人是出去了,话却留在了卫生间里。
“出去了就少登勒一道好几分钟呢。(出去了就少待在一起好几分钟呢)”
斯江满嘴白泡沫,牙刷刷得虎虎生风,好像这样脸上的热度就能消退了。景生话少嘴巴毒,从小到大把常把她噎得跳脚,她不睬他大抵也是因为他某句话让她下不来台。没想到说起情话来也这么一针见血,跟毒蚊子似的,一句一个洞,很快坟起一圈,又痒又不能挠,越挠越痒。
人不在眼前反而想的全是他,这肯定就是欢喜伊了。斯江对着镜子搓搓脸,想把嘴角压下去好别显得那么高兴,早上洗脸的时候她都没照过镜子,夜里却忍不住照了又照。镜子里的少女无疑是漂亮的,面孔通通红,眼睛晶晶亮,仔细看又有点不太像她。刚才在楼下自己是不是有点戆嘚嘚(傻乎乎)的,斯江吃不准,不免又胡思乱想起景生的话,刷好牙洗好脸会亲哪里?反正她是不会去亲他的下巴的,明明看不出有胡子竟然也扎手。
卫生间的门一开,靠在墙上的景生抬起头来,也是面孔通通红眼睛晶晶亮,嘴角抑不住的笑。
“到侬了。”斯江赶紧别开眼,目不斜视地往房间里逃。
凌晨两点多钟,斯江苦恼地缩成一团拍自己的头,完了,前两天不开心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心思,今天开心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也有想不完的心思。到底是谈朋友吃力,还是不谈更吃力?同样的烦恼,在书房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的景生也有。
——
如果可以,斯江希望就这么赖在北京不走。
临别的早上,从小舅舅小舅妈的眼里揶揄的笑意,突如其来的几句爱情箴言,斯江知道他们是同意的是赞成的甚至是鼓励的。
喜欢一个人要不要获得两个人以外的其他人同意?放在以前,斯江肯定觉得很荒谬。但真的开始喜欢了,心里的惴惴不安却远远大过喜欢的分量。
“阿拉格事体,先勿要让其他宁晓得——好伐?(我们的事,先不要让别人知道好吗?)”回上海的飞机上,斯江心慌慌地跟景生商量。
景生眉头一挑:“为啥?”
“没啥为啥,”斯江瞄了景生一眼,咬了好几下指甲,“就是郭着勿大好,人家会港闲话,阿拉妈——(就是觉得不大好,人家会说闲话,我妈——)”
话出了口,斯江自己就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大上路,好像景生见不得人似的。
“侬是吾阿哥嘛。”她叹了口气。
“嗯。”景生看着自己的膝盖,答应了。
“侬覅生气哦。”斯江凑近了讨饶。
景生摊开手掌朝上看看她。
斯江面孔一红,抬眼看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把手放进他手掌心。
“我到你学校去找你,”景生问,“行不行?”
“好,”斯江抿唇笑了笑,“我也会去你学校找你的。”
“好,”景生嘴角也翘了起来,“勿是阿哥。”
“嗯。”斯江笑着看向窗外,空中的白云一团一团,像棉花糖,软乎乎甜眯眯。
“是男旁友。”景生的手指轻轻在斯江手心里划了一条线,一个点,一条线又一条线。
“嗯。”斯江捏住他的手指头,笑得肩膀抖了好几下。
隔了好一会儿,斯江终于笑着忍不住拍开景生的手:“喂,侬覅再画啥摩尔斯密码了好伐?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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