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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里,风吹开了破旧的窗子,簌簌而下的雪花趁机而入,却掉落在黝黑的炭盆上,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化为虚无。
三个妇人眼睛里闪动的那点光亮渐渐熄灭,她们的面容仿佛也变得更加憔悴。
郑氏说出这句话后,其余妇人纷纷住了嘴,默契地不再谈论这桩事。
衙署靠不住,这是她们亲身经历过的。
自从“山匪”屠村之后,她们没少去衙门喊冤。
诉状也写了几份,甚至跪在衙署许多日,为此用光了家中银钱,田地也卖给了豪绅,没换来冤情真相大白,他们的日子倒是愈发艰难,不少老弱村民因为太过贫苦,没能熬过去。
只需再过个两三年,亲眼见识了那场“山匪”屠村的村民也就死绝了。
郑氏不怕死,这些妇人也一样,但她们还有孩子。
孩子们什么都不懂,“山匪”来的时候,他们尚年幼,见识到的只是“山匪”的凶残,不知晓真正的内情。
这样也好,知道少了也就没了危险。
不过,这只是她们的思量,其实那些人根本懒得找他们的麻烦,因为朝廷早就定案了,那些“山匪”也都被朝廷剿杀了,哪里还有什么内情?
郑氏重新将自己的左手藏回袖子,三个妇人正准备起身各自回去,郑氏盯着眼前烧着的藕炭。
“这藕炭都烧许久了,”郑氏道,“还暖和着呢,可比寻常炭要好多了。”
这次几个妇人也都跟着点头。
陈平将藕炭分给她们的时候,她们并没指望这炭能如何,可烧起来才发现比木炭更加好用。
郑氏将手靠近炭盆。今晚因为烧了藕炭,屋子里格外暖和,平日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平哥儿,也很快就睡着了。
她守在炭盆旁,感觉着丝丝暖意,盼着这炭火慢点熄灭,让平哥儿睡得更安稳些。盼过了一刻又一刻,这藕炭还热着。
“平哥儿不是说,我们可以卖藕炭吗?”郑氏道,“天寒地冻也没有别的事能做,不如我们就试着卖卖这藕炭。”
那些能买得起木炭,安安稳稳度过冬日的人不知晓,瑟瑟发抖盼着天亮的日子有多难熬。
“可这是石炭做的。”
“不是都说石炭有毒吗?会不会有人愿意买?”
妇人说完这话,不禁互相看看,很快她们就在彼此眼睛中看到了答案。
比起活活被冻死,就算石炭可能会毒死人,还是会有人尝试。
进门之后,一直没开口的陈兴娘道:“陈平说,做出藕炭的就是嫁去杨家那个……杨六郎的媳妇?”
那可怜的妇人被掠卖人当做尸身卖去了谢家,又被谢家以“谢十娘”的身份与杨六郎结冥婚,要不是杨九郎发现那妇人还有气息,妇人就要被封在棺木中活埋了。
谢氏还请了讼师,要写状纸告谢家,这事传的整个大名府都知晓了,有人还说:死而复生必有冤情,这可是大名府一桩奇案。
这次查出私运番货的好像也是杨家。
谢氏肯定是个苦命人,杨家那案子说不定也能向谢氏打听打听。
“我们不问那案子,”郑氏知晓妇人们都在想些什么,她立即断了她们的念想,也似是为自己下定决心,“就卖藕炭。”
妇人们知晓郑氏的意思,没弄清楚谢氏如何,杨家是怎么回事,谁都要闭紧了嘴。
郑氏道:“我明日送陈平去童先生那里。”其实村中几个孩子没想要读书,她们也没那个银钱让孩子们识字,是童先生经过陈窑村,发现几个孩子聪明,才与她们商量,让孩子们去他那里。
不用束脩,只要给孩子带口吃的就好。
左右冬日无事,也耽搁不了什么,童先生家中还有炭火,她们就是抱着这个心思,将孩子们送了过去。
等童先生离开大名府,孩子们也就不可能再继续识字了,可是现在每天听孩子们说都学了些什么,在地上写那些先生教的字,郑氏就算不识得,心里也说不出的欢喜,也隐隐有了个念头,孩子能一直学下去就好了。
若是也能像街面上那些代写书信的人一样,端坐在桌前,拿起毛笔……让她立即死,她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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