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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豆长得很好看,毛发雪白又柔软。
从前的我总是渴望认识朋友,我不想总是一个人走在这漫长星夜下,我想把我的星星们告诉他们。
也许我曾经交到过几个朋友,但他们都有比我更好的朋友。他也很喜欢土豆,他生日的时候,我绞尽脑汁,用土豆的毛发织了几个漂亮的小球作成摆件,又花了三个月的时候给他画了一幅装扮画——是我们放学时路过小卖部他很喜欢的一幅,是他最爱的铠甲勇士。
但他生日那天,我鼓起勇气敲响他的家门,却被邻居告知他早就搬走了。
“你是不是傻,跃哥不是早说了他要搬走吗?”开门的邻居是班上的同学,“你等等我,今天不是跃哥的生日吗,他要办party呢,咱俩一起过去。”
我感觉血液似乎开始变凉了。手里的东西像是有千斤重。
我说:“我就不去了,我还有点事。”
我把那幅画和猫猫球扔掉了。礼物我没有送出去。或者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他们。
其实选择和谁交朋友是对方的自由。是我太不讨人喜欢了。
就像我也没有告诉周玉朗,他的生日快到了,我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我自以为是以为交到的新朋友,却又亲手将我推落进深渊。
我喜欢的人,却又在我举目无望的时候,再亲自刺我一刀。
我其实,从没想过那个我最狼狈的夜晚里,梁砚会来。
那段被污蔑抄袭的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彻底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我要承认自己从未做过的罪名,甚至还要为比赛的主办方赔付一笔天文数字的钱。
保送的名额给了周玉朗,而我声名狼藉,在老师们或惋惜或同情或悲悯的眼神中,我知道,我已再无前途可言。
回家的时候我再次被秦修宁拦住。这一次我没有再还手。
只是头上混着血的雨水从脸上滚落下去的时候,我问他,到底要怎么样才放过我?
秦修宁只是笑却并不回答我。他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楚家的私生子吗,这点钱楚家不至于拿不出来吧,你爹不管你,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吗,去找你哥要啊。”
我的右手此时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疼痛在此时趋向于麻木甚至发冷,我哆嗦着拿起手机,吃力地请求他:“我、我没见过我哥。”
秦修宁笑了笑,他的手像是把玩什么东西一样握着我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我剩下的指节。他没有接手机,俯身从我身上流的血里点了点,用指尖在我锁骨上写下一串号码。
“下着雨呢,一会号码就没了。”秦修宁的吐字格外阴冷,“要打就尽快。”
我艰难地往手机里输着号码。
他们一行人早就远去了,我只看见巷子口拐角处停着辆黑色的面包车。
我不作多想,只低头继续输着号码,天空却又突然暗了下来。雨幕遮着我的眼睛,我想抬起头,但浑身上下的酸痛让我即便是做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但有人向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撑着一把黑伞,眉目都沉浸在他身后的夜色里,昏黄的路灯照得崎岖不平的小道上泛着冷黄的光晕,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在雨声里居然显得格外的清晰。
我低头看了一眼我自己,觉得有些太狼狈了。我扶着墙想站起来,右上使不上力气,没站起来反而而因此重新摔了下去。
更狼狈了。
我只能假装我没看到梁砚。我不知道对方对这几天的事情是否有所耳闻,但下意识地,我想把自己藏起来,躲到哪里都好,我也不想看到对方失望的眼。
但梁砚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面前来了。
“你的手受伤了。”他说。
我“哦”了一声,低下头跟着梁砚的目光一起看向自己的手,像是刚知道自己的手指被折断了一样。
我笑了一下:“没关系。”我手腕动了一下,瞬间传来几乎撕裂肺腑的疼痛,但我还是向他开玩笑一样说道,“还能动。”
我看不懂梁砚脸上的表情。我隐约觉得他似乎是生气了。
那个会在讲台边上提醒我水银有毒,那个在天台上将我拽下两个人摔在雪里面露怒容的梁砚,似乎与我越来越远。我想伸手去抓,却发现我们之间隔着深深的雾气,我已经看不见他了。
这里是我回家的巷子口,即便楚家已经让我认祖归宗,但我还是下意识地排斥那样的环境。我靠着兼职和卖画在廉租房里凑活着过夜,这条回家的路,没有一天我见不到自己身上的血。
这里混乱狭窄,视野也不开阔,被人蒙上麻袋揍一顿可能都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钻出来的。我摔在地里泥坑上,从血和泥水的倒影里看见雨夜里的车灯——有人来了。
梁砚也注意到了。彼时他正低着头皱眉注视着我的手,此时听见声音也扭过头,看了一眼,又重新把目光投向我。
“你打算怎么办?”梁砚说。
我有点困惑也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但心里却突然有种隐秘的甚至不自知的喜悦。
他不是来质问我,他是来问我怎么办。
我笑着看向他,突然觉得很轻松:“我,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向他指了指自己锁骨上已经晕开的血迹,朝着梁砚举起手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砚那一瞬间的表情简直可怕到骇人。我说:“我刚才给我哥发消息了。也许他能帮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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