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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沈季友对沈江霖三人潦草地拱了拱手:“家中有要事要出去应酬,诸位少坐片刻,还请自便。”
说完之后,沈季友就脚步匆忙地走了出去。
留下沈江霖等人,根本搞不清楚目前是什么状况。
外头厅上的声音越发嘈杂起来,殷少野当下一步跳下了座位,快步走到窗下,贴着耳朵去听,听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知道好似有乐子瞧,直起身来一挥手:“走,咱们到前头看看去。”
沈江云有些踌躇:“这不太好吧?刚刚季友兄是叫我们在此稍后片刻的。”
殷少野一手拉着一个就往外面走:“不是还叫我们自便吗?刚刚那席我还没吃饱呢,快走快走!”
沈江霖失笑,这哪里是没有吃饱席面?分明是想凑热闹。
三人绕到厅上,只见许多人已经站了起来,围到了正厅中间,里面人头攒动,好似有个重要人物到场似的,沈家人正在见礼。
殷少野身子灵活,拉着沈江云兄弟挤到了人群中间,垫起脚尖往里看,一边看一边问身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怎么都围着?”
那人一身商贾打扮,也是个嘴碎的,恰巧又知道内情,正愁没人搭话呢,听到殷少野问,便低声说了起来:“堂上现在坐的是陈老相公,陈老相公知道么?”
见有几个人摇头,那人更是得意了三分:“陈老相公本是沈老太爷的主家,后来沈老太爷攒够了赎身银子,从陈老相公家赎身出来了,出来之后生意越发做的好了,只是毕竟是以前陈老相公的奴才出身,如今陈老相公家逐渐式微了,家中不宽裕,今日便过来了。”
沈江云虽然不了解沈家和陈家的恩恩怨怨,但是这种事倒也是常见。
譬如他们容安侯府也有放出去一些仆人,给了他们自由身,不过他父亲母亲是不会因为手头不宽裕,就去问这些人要,但是到了三节两寿的时候,也这些人是会上门恭贺的。
这便是叫不忘本。
只是那位陈老相公,实在有些吃相难看了。
其实若追溯起来,这已经是沈季友爷爷那一辈的事情了,沈季友的父亲刚出生没多久,他爷爷就攒够了银子自赎自身,出去闯荡了。
如今沈季友的爷爷已经快八十了,听到了陈家来人,还得颤颤巍巍地被人扶出来见客。
沈季友的爹沈万财擦着额头上的汗,对着陈老相公连连拱手:“我爹他年老体弱,行动不便,不过马上就过来了。”
每每这位陈老相公过来,他爹必是要亲自过来给这位过去伺候过的少爷问安磕头的,否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得了势了就忘了本,张扬起来了。
一日为奴,哪怕脱离了奴籍,也要终身为奴。
沈万财很清楚这陈时忠今日到底为何而来,说是来给他祝寿,就拿了两块布料子做贺礼,到时候他们可要出一笔大血才能好好将这尊佛给送出去,否则今日这寿宴是办不下去了,擎等着被所有人笑话吧。
人家打秋风是来求人的,陈时忠打秋风,是硬打的。
沈万财心里恶心透了,但凡他们家办个什么喜事,十次里八次这个陈时忠要来,搞得他们家许久不曾办过宴席了,这次还是因为是他五十的整寿,许多和他打了半辈子交道的商场上的朋友都说要过来给他庆贺,他实在是推脱不得,才办了这寿宴。
甚至于,沈万财就怕陈时忠会过来,在寿宴前借着陈家老太太寿辰,就送了一千两银子的贺礼,原以为都做成这样了,陈时忠总该满意了。
哪里想到,他今日还是来了!
等沈万财的爹终于被人搀扶过来,沈万财一张老脸憋的通红,他爹已经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有时候和他说事情都搞不清楚了,如今却还要受辱,沈万财心里恨不能把陈时忠拉下坐席,暴打一顿,可奈何也只能心里想想,更多的依旧是被羞辱的无奈和痛恨。
正当沈万财准备和他爹一起下跪给陈老相公请安的时候,忽然从人群中传出了一道清亮的少年音:“陈世伯,您怎么在这里?”
陈时忠循声望去,竟看到殷家的小少爷在此,当即顾不得受沈万财和他爹的礼了,连忙站起了身来迎了过去,脸上堆满了笑:“哎呦!这不是殷家小少爷么?您怎么在这了?”
陈时忠的父亲那一辈曾中过进士做过七品官,但到了陈时忠那一辈,就没有一个有能为的,家业渐渐散了,这陈时忠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将家中田地铺子都卖了个干净,如今只守着京中的一处宅子过日子,手头紧了就往沈家一坐,自然有银子送上门,他已经是做老了这活计的,一点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陈时忠有一个大儿子,倒是还有点长进,中了举人后下了两次场,自觉中不了进士,干脆托人情走关系,去了户部,做了一名九品大使,准备在里头慢慢熬资历。
上一次户部殷侍郎春节期间宴请,邀请了所有户部同僚及其家人入府看戏吃席,陈时忠便跟着儿子一起过去见见世面,当时他和儿子端着酒盏去主桌敬酒,殷侍郎身边坐着的,可不就是这位殷少爷。
只是没想到,殷少爷竟还记得他的名字,实在让陈时忠有些受宠若惊。
殷少野倒不是特意去记的,而是那天他爹恰好和他讲了最近衙门里的事情,有个叫陈元志的频频出错,搞得他爹头大的很,于是那天他借着机会问他爹是哪一个,他爹遥遥一指,殷少野这才记了下来。
殷少野笑了笑:“沈家少爷是我同榜,今日请了我们一道来。”
殷少野说着,又介绍了沈江云与沈江霖二人的身份,陈时忠一听他们两人是荣安侯府的少爷,脸上更是笑容没散过,比之沈季友的谄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世伯,您也是沈家的亲友吗?今日一道来贺寿的?”
殷少野明知故问,陈时忠面色微微变了一下,最后维持着脸上的笑道:“是啊,我也是沈家的亲友,和沈老板是老熟人了。”
虽然陈时忠面皮厚,但是他并不想在殷少野面前落下了坏印象,到时候自己来贺寿,还连吃带拿,实在样子难看,万一这位殷少爷在他父亲面前说三道四几句,倒是让他儿子在衙门里难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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