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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然而红松庄园却并没有沉寂。
维内塔人吃完喝完就回去休息了,然而赫德人的宴会却不会就这样结束。
最后检查了一遍准备事项后,温特斯拖着疲惫的身躯倒在了板床上。他刚想抓紧时间休息一会,但却完全睡不着。
不是因为他紧张,而是因为太吵了——赫德人光是吃喝似乎还不尽兴,又开始敲起了皮鼓、唱起了歌。
温特斯的睡眠很轻,只要稍微有一些声音他就没法睡着——施法者的睡眠状态普遍很差——更不要提赫德人这种不间断的噪音污染。-
躺在板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但无论如何他就是睡不着。几次一只脚刚迈进梦乡的门槛,就被屋外的鼓声和歌声拉了出来。
几次在半睡半醒间被吵醒后,温特斯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他想冲泡一点助眠草药喝,但摸索了半天才想起了他已经把草药都给卡尔曼了。
气得温特斯狠狠把枕头摔在地上:“[无能狂怒的粗鄙之语]!大半夜不睡觉要干什么啊!”
干脆不睡了,温特斯穿上外衣一脚踢开房门,怒气冲冲地找上了隐约是这群人精神领袖的赫斯塔斯老人。
“您也要来参加我们的欢宴吗?蒙塔涅先生?”赫斯塔斯怡然自得地坐在篝火边上,笑眯眯地看向黑着脸的温特斯。
看到这个赫德老头,温特斯气就不打一处来。神经衰弱状态下,他的理性已经没法再克制骂人的冲动:“不趁着出发前好好休息在这干几把呢?”
听到了温特斯的粗鄙之语,赫斯塔斯却不生气,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宴会总得进行完呐。在我们赫德人的语言中,‘宴会’这个词由‘吃’和‘欢笑’两个词组成,光是大吃一顿可不行。宴会是赫德人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这些孩子们自从被卖到这里后,就再也没参加过宴会。”
伸手不打笑脸人,温特斯也不好意思再说脏话。
篝火边上,几个赫德男人跳起了舞,赫斯塔斯出神地望着火堆边的舞者。
和维内塔的交谊舞完全不同,赫德人正在跳的舞蹈激烈、奔放。在温特斯看来,与其说是一种舞蹈,倒不如说是在展示自己的身体素质。
赫德男人们踢踏地面,甩动胳膊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和小腿。他们或下蹲、或跃起,接二连三地完成高难度的舞蹈动作。
哪怕是带着怒气来的温特斯也被这种奔放激烈的舞蹈吸走了注意力。
“这是‘库尔瓦莱塔’。”赫斯塔斯出神地说:“奔赴冥河之舞。”
“冥河?是什么?”温特斯有些不太确定地问。
“是分隔生者和死者之河。在我们的传说中,死者跨越冥河之后,便再也不能返回人间。”赫斯塔斯淡淡地说:“年轻人,他们正在跳的是奔赴死亡之舞。我们已经决心赴死,但请你一定遵守承诺把女人和孩子们都送回赫德人的土地。”
温特斯默然:“我从不信任承诺和誓言,但我能给你的只有承诺。如果我还活着,我会亲自安排她们回家。如果我死了,塞尔维亚蒂军团长会负责这件事,我已经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我信任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有荣誉感的人。”赫斯塔斯喟然长叹道:“把女人和孩子送回去就好。对于一个部族而言没有什么比女人和孩子更重要,哪怕男人们死光了,只要女人和孩子活下来部族很快就能恢复繁盛。”
“可是部落里没有男人保护她们能行吗?”
赫斯塔斯笑了:“这里的赫德人都是来自不同的部落,他们中许多人原本还是仇敌,等她们回到草原后自然会各自返回自己的亲人身边。”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只是一个没有部落的萨满罢了。”赫斯塔斯换了个坐姿,不再和温特斯对视:“只不过在异族人的土地上,我又找到了自己的部落。”
温特斯心头一动,他也坐了下来,追问道:“你说的萨满指的是魔法师吗?”
“不,萨满只是负责和天神沟通的人。至于你说的魔法师……赫德人里没有魔法师。”
“可你的确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对吧?”温特斯连声追问:“我看到了,你让油自燃了,燃火术造诣不够厉害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一些萨满祭司确实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赫斯塔斯平静地说:“但这都是天神的恩赐,天神选中了我们,我们才能使用这些能力。”
温特斯使劲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第一次接触到另一套神术体系,他的声音都在颤抖:“那你们的训练模式是什么?我是说……你们是怎么拣选出那些被天神恩赐的孩子,又是怎么让他们的能力成长的?”
赫斯塔斯似笑非笑地看着温特斯,却什么也没说。
这个世界存在神术使用者,公教会中就有许多神术使用者。三五协会不认同的神的存在,但神术的效果却又是实打实的,这就导致了联盟施法者的无神理论无法自洽。
对此,魔法作战局流传着一个假设:即神术使用者同样是施法者,只是他们运用施法者能力的体系和联盟施法者不同。
但这个假设也只能停留在假设,神术是公教会的不传之秘,魔法作战局即无法得知神术体系的内容,也没法找来神官的尸体解剖。
但现在,温特斯发现在“文明”之外的异族中也存在着类似的神术体系。以文明自诩的人们不认为那些蛮荒的游牧民中也能有神术使用者和魔法师,但眼前这个老头显然也能使用类似神术的能力。
或许可以用这种异域的神术,来参破公教会神术的体系,想到这里,温特斯几乎激动地在颤抖。
但眼前这个又瘦又黑的老头微笑看着温特斯,一言不发。
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嘴角和玩味的眼神,温特斯泄了气。既然公教会严格保守神术的秘密,赫德人的萨满也同样。
“不能说是吧?”温特斯叹了口气。
“可以告诉你,但你能替我保密吗?”
突然又来了精神,温特斯连连点头:“能,当然能。”
“嗯,我也能。”
“哎……你这……玩这套你很开心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温特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和草屑,没好气地说:“你们继续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年轻人,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赫斯塔斯现在看起来非常开心。
“是呀,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睡觉,自然很快就能埋进土里长眠。”温特斯立刻顶了回去,他突然又想了一些事情,面色古怪地问老头:“我说,你们这肉也吃了、酒也喝了、舞也跳了,照这个气氛,接下来是不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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