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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第2页）

兰阿嬷拄着拐杖，站在家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楚颂。

尽管年事已高，满头白发，依然梳得整整齐齐，簪着一头花，一身老式褂子。

楚颂也笑了起来，抱住她的那一瞬间，眼眶却湿润了下。

“阿嬷，阿婆。”

兰阿嬷拍了拍她的后背，就像接小时候的她放学那样，牵起她的手，慈祥道：“先吃饭。”

楚颂请了隔壁厝的小媳妇照顾兰阿嬷，但兰阿嬷不喜欢家中一直有人，所以小媳妇每日就过来做做饭，打扫卫生。

吃完饭后，楚颂扶着兰阿嬷在院子里散步，她犹豫着再次邀请：“阿嬷，跟我回榕城，我给你养老好不好？”

兰阿嬷很年轻就守寡了，海员丈夫去世后，她一直没再嫁，无儿无女。

楚颂还没出生前，她就在楚家做保姆，一直到伊公去世，楚清耀再婚，兰阿嬷就离开了楚家。

兰阿嬷说：“不习惯，老了落叶归根，这里挺好的。”

“关青松呢？”

这是十来年前，兰阿嬷回村后，村里宗亲挂在她名下的一个小孩，但关青松很孝顺，毕业后，为了方便照顾兰阿嬷，就在镇子上工作。

不过两年前，工厂的一场意外让他没了左小腿。

提到关青松，兰阿嬷有些犹豫，问楚颂：“你厂子里还招工吗？颂颂，你看要是青松可以，他腿那样，很多地方都……”

正巧关青松从外面回来，他拄着拐杖，是羞愤：“阿嬷，不用，我会找到工作……”

楚颂本身就在招人，问道：“你之前在钢厂做财务吗？”

“嗯。”

“你把简历发给我一份。”

“不用。”他咬牙，也是有自尊心的，“颂颂，你不用看在阿嬷的份上，施舍我，你给我换假肢已经……”

楚颂笑了笑：“你有残疾证吧？”

关青松愣了下：“有。”

“那就行，可以减税。”楚颂一心想省钱。

两人认识多年，她走过去，费尽地搂住关青松的肩膀，又豪气万丈地说了那句话：“跟着楚总，吃香喝辣吧你。”

关青松下意识转头看楚颂，他失去的左小腿突然好像又有了阵阵刺痛。

他只问：“船厂不是要倒闭了吗？”

“是啊，所以你现在工资三千。但你要做财务管理系统，搞财务精细化，搞定银行贷款，要会填坑。”楚颂上了一阵子的课，就只记住了这些干巴巴的名词，“现金流保障，成本约束，运营合规，风控，绩效考核……”

简直是异想天开，厚颜无耻。

但关青松这才笑了起来：“我要是会这些，我还会找不到工作吗？”

楚颂在想，要是关青松都去了榕城，那兰阿嬷也会跟着去榕城吧？

傍晚的时候，楚颂跟着村里渔民去烂泥地赶海，回来老厝时，一身泥巴，提着一桶海货，浑身湿漉漉。

院门口停着另一辆车，她弯起唇角，走进院子，看着坐在板凳上的人，把桶放下。

她说：“周律师大忙人，业务都拓展到这了。”

周其均看着楚颂，也笑了。

他其实不想来的，可是，汽车自己有想法，他到了村口，遇到热心人，主动问他来找谁。

他也茫然，因为他不知道楚颂是不是真的在这，又在这做什么，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旅游的地方，就是一个贝壳渔村。

但有个小朋友说：“是不是找颂颂姐？”

周其均这才被带到了兰阿嬷的家，兰阿嬷笑眯眯的，说颂颂去赶海了。

兰阿嬷问：“你是颂颂男朋友？”

周其均说不出口“是”或者“不是”，恋爱、男女朋友、爱、不爱的词汇，他都会下意识回避。

兰阿嬷只当他害羞。

周其均坐了几个小时，被迫听到了很多跟楚颂有关的事。

“颂颂从小动手能力就很强，她不喜欢跳舞，不喜欢音乐，但对很多机械感兴趣，不是拆电视，就是拆风扇，她很喜欢船，帆船、摇橹船、乌篷船、脚划船，年纪小小都能一比一做船模。”

“胆大，她伊公不想带她去试航，但她就要去，那时候管理不严格，她一个仔仔还真的就跟着在海上飘了几天，仪器仪表、锅炉，她都感兴趣的。”

跟周其均知道的楚大小姐不太一样。

她会弹钢琴，会跳舞，朋友圈里是音乐会、高尔夫、烘焙、插花。她好像没什么特别执着的事，无论是福兴，还是别的，对她来说，都可有可无，她只是顺着安排，往前走。

兰阿嬷很坚定，说：“船！她喜欢船，她伊公才培养她的，老厂长很爱她，不会逼她的。”

……

周其均看着楚颂一身脏兮兮，她还站在原地，伸出双臂，要他走到她面前，拥抱她。

他语气淡淡：“你身上都是泥巴。”